2008年11月9日星期日

蜕变 小说

蜕变

1.花廊
“雷尼替丁的发现,不仅是给千万胃溃疡患者带来了治愈的曙光,也开启了质子泵抑制剂的研究方向,因此,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讲台上,年轻的女老师兴高采烈的回顾着药物发展的历史,台下的学生却都昏昏欲睡的走神。这也难怪,他们科技英语专业的学生,90%都是文科出身,对医药之类可以说没有一点底子;可这华尧大学却偏偏以医药类专业见长,即便是文科类专业也得硬着头皮学上好几门理科课程,尽管深度降低很多,对他们而言还是苦不堪言,只好等待着下课铃声的响起。
顾晓音却还在认真的做着笔记。大学三年来养成的学习习惯让她对于每一门课程,即使是药物化学这样的选修课,也能打起十分的精神来面对,因此每年都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也是应该的了。
“晓音,你请过『碟仙』吗?”不经意间,一旁的欧雅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倦意,似乎刚从瞌睡中醒来。
“啊?”顾晓音楞了一下。“请碟仙干吗?”
“嘿嘿,下课了来我寝室再说。”欧雅看了看台上眉飞色舞的老师,再看看手表,差不多也快下课了,就索性按下了话头,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终于,一天的课程结束了。走出阶梯教室来,初秋的阳光明亮而柔和,天边也只有些淡金色的云彩;微风中夹杂着玉兰花的甜香,既不炎热也不寒冷,让人很是惬意。这个季节,正是南京最舒适的时间,或者说是难得的好日子。顾晓音慢慢的走在这轻柔的秋色里,慵懒的舒展着肩头,一边朝着图书馆门前的草坪走去。她素来喜欢在晚饭之前,坐在草地上看看书的。幸好,她忽然间想起了方才上课时与欧雅的约定,赶忙快步走向宿舍楼去。
“笃,笃。”虽然都是女生,而且还是同一个走廊的邻居,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寝室,顾晓音还是习惯性的敲响了312房间的门。
“你才来啊!”开门的果然是欧雅,带着些小小的埋怨。
顾晓音一边道歉,一边走了进去。屋子里还有几个人,都围坐在欧雅的小桌子前等着她呢。其中一个她认识,也是一起上药物化学课的,信息工程系的学生,不过不太熟而已。
“这个是我师妹苏 鬟,比我们矮一级。”欧雅给她介绍那个小一些的女孩子,稚气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这个是科技英语专业的顾晓音,我们一起上大课的。”
“师姐好。”小女孩看来很懂礼貌。
“呃,不用客气。”
“她们是我的同班同学,韩慧和戴娜”。苏鬟指着另外两个女孩说到。顾晓音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方 苗,你认识吧?”欧雅又指了一下另一个女孩。
“嗯。你刚才说要请『碟仙』,是什么意思啊?”顾晓音想起来此行的主要目的了。
“是这样的!”欧雅一边说着,一边领晓音在桌子边上坐下。桌子上铺着一张报纸,报纸上反扣着一个小小的瓷碟,上面画了一道醒目的红杠。“喏,就是用这个碟子来请『碟仙』喽。”
“请碟仙?你们干吗非要玩这个……”晓音知道,大学里时常有人玩这个,特别是女孩子们尤其喜欢。可她仿佛听别人说过,这个东西并不灵验,不过是玩的人的心理暗示罢了。
“哎呀,人家当然有用处嘛,你就跟我们一起玩好了,要不然人太少了。”欧雅抓住她的手,半是撒娇的恳求到。
“嗯,好吧……”
就这样,请『碟仙』的仪式正式开始了。
几个女孩子都伸出各自的右手食指,搭在那个瓷碟的边缘上。欧雅开始念念有词的嘟囔着,“碟仙,碟仙,请你出来,我们有话问你……”
报纸上的碟子在六根手指的作用下,只是微微的左右挪动了几分。
窗外的落日已经渐渐没入了地平线下,天色有些黯淡下来。晓音的肚子觉得饿了,加上寝室里又没有开灯,就更加不舒服了。可碍于欧雅的面子又不好起身走人,只得暗自盼望这个无聊的活动能早些结束。
“咦?”最小的那个女孩叫了一声。
晓音这才发现,碟子真的开始离开报纸上画出来的圆圈,大幅度的滑到了报纸边缘,似乎还转了一下。
“快看,红线对着的字是什么?”欧雅来了精神。
“好像是,是『可』字啊。意思是可以问问题了?” 离碟子最近的方苗一脸的惊异。
“嗯,应该是的!”欧雅高兴的点点头。“谁第一个问?”
“碟仙,请问你是男是女?”方苗似乎对此很熟悉。
碟子又在四人的指下移动起来,停住,红线正对着的地方,却是一个“琳”字。
“那当然是女的喽。”欧雅解释着,顾晓音越发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无聊了,想偷偷的把手指拿起来,又碍于面子不好发作。
“碟仙,请问你是什么年代的人啊?”欧雅接着问到。
碟子这次停在了一个“75”旁边,几个女孩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请问碟仙,有一个男孩子在追我,我应不应该答应他……”苏鬟低着头,小声的问到。换做平时,欧雅肯定会逼着她说出来是哪个小伙子,可此刻却不敢分神,只是小心翼翼的按着碟子。
“嘶”,一声轻微的响动,碟子滑动了几厘米,苏鬟赶忙低下头去辨认红线指着的文字。还好,是一个“真诚”,苏鬟的脸颊顿时变得绯红,神色中也多了些幸福的表情。顾晓音有些开始相信这个游戏的威力了。
“碟仙,你说我这学期能平安过专四吗?”方苗的问题原来是这个。碟子给出的答案也很有意思,居然是“基础”二字。好在方苗反应很快,英文里头的“基础的”不也是“基本的”意思吗?那当然就是“基本上能过”啦。
下一个轮到那个小女孩,好像是叫戴娜的,问了一个有关睡不着觉怎么办的问题,碟子的答复是莫名其妙的“蛋糕”,让大家都有些好笑。
到顾晓音的时候,她坚决不肯问任何问题,主要是因为觉得这中牵强附会的游戏实在没有什么准头,万一结果不理想,岂不是让自己郁闷么。欧雅劝了半天也只好就随她去了。后面应该是那个叫韩慧的女孩子发问,可她似乎太过于紧张,脸色变得很有些苍白,也不肯问问题,连连摆手说我们还是让碟仙回去吧。
“那怎么行,我还没有问呢。”欧雅笑了,问了一个很有些古怪的问题:
“你知道*阿姨现在还好么?”
顾晓音有些紧张了。也许是秋天的黄昏很快就步入了夜晚,寝室里已经很是昏暗,甚至有些凉意了;再加上她知道欧雅说的*阿姨肯定是指她家隔壁的一位女士,是一个月前遭遇车祸而去世的,更是有些不寒而栗了。
碟子游动起来,似乎漫无边际的四处滑行,四个女孩子都紧张得不敢出声。晓音知道自己的手指肯定没有用力,可碟子分明滑行得很流畅,甚至在桌面上微微震动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群体无意识”的作用么?
终于,碟子停下来了,是个“平安”的词。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碟仙请你回家吧。” 欧雅大声的念着。方苗忽然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哦,是碟仙请回去吧,请回去吧!”欧雅忙不迭的更正,额头上似乎还出现了汗珠。
碟子滑动的更快了,先是朝着顾晓音这边慢慢走了几公分,又迅速的滑开去,让她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是被碟子牵着走一样勉强。欧雅的表情明显很紧张,眉头紧锁,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碟子,让顾晓音都有些害怕了。她听说过,送走碟仙的标志是碟子最终回到刚开始的圈子里去,可这个碟子却很调皮一样,往圈子滑动了一段,居然又半途折返回来,似乎真有什么力量在左右着碟子一般。
终于,碟子停住了,居然也还大半压在了圈内。几个女生都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折腾完了,也该吃饭啦,我今天还要去洗澡呢。”顾晓音庆幸这出闹剧终于结束了,赶忙拿开了手指。
“刚才你居然能说错那个,真是服了你。”方苗喝了一口水,对着欧雅摇摇头说。
“唉,都怪我太紧张了……”欧雅似乎很惭愧的样子。
“说错什么?”晓音有些奇怪,“这个还有标准台词啊?”
“是我说错了,刚才不能说是请她『回家』的,应该是『回去』才对。”
“有区别吗?”晓音还是不明白。苏鬟也好奇的看着她们。
“当然有啦。”方苗恢复了平日开朗的神情,“你想啊,碟仙一般都不是人类……你说让她回家,她可能会误会,以为这里就是她家不肯走了……”
“啊?”几个女生一起尖叫了起来。苏鬟旁边的那个小女孩还紧紧的抓住了苏鬟的手,吓得有些发抖。
“你别吓我……”苏鬟颤微微的说。
“嘿嘿,你们别听她的,她就喜欢吓唬人!”欧雅挥挥手,满不在乎的卷起了报纸塞进字纸篓里。
“好了好了,再晚食堂没有饭啦!”
“嗯!”
几个女孩拿着饭盒走向食堂,身后的天空已经擦黑了,只天边还透出一丝黯淡的日光来,也慢慢的被夜幕完全吞噬掉了。

吃过晚饭,顾晓音还是和往常一样去上自修。108#教室,第三排左边那张位子几乎永远是属于她的。大学里流行用书、笔记本之类占位,可谁也没有打过这个位子的主意,因为顾晓音是个勤奋的学生,一年中几乎每个傍晚都能看到她早早的来到这里上自习,除了前一阵子这里维修天花板时不得不放弃阵地外,还真的没有缺席过几次。她象往常一样打开书包,认真的做起作业来。
21:30,教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顾晓音搓搓手站起来,走出教师去透透空气。自然,这也是她的习惯之一了。207的前门是一个很宽的外楼梯,在那里正好可以俯瞰大半个校园的景象。夜色中的校园是那么的宁静,楼宇里稀稀拉拉的点着几盏灯火,和远处幽暗的山峦融合在一起;操场上也没有什么人,只不时三三两两的走过下自修的学生。
暮然地,她忽然有些不对劲,因为不远处的花廊那里,站着一个白衣服的女孩。所谓花廊是沿着山势建的台阶,台阶上是镂空的廊柱,缠绕着些葡萄藤之类。本来那里有人也没什么奇怪,毕竟华尧大学地方不大,恋爱中的男女哪里都碰得到;可南京的初秋已经有些寒意了,况且花廊四面透风更加的冷,那个女孩似乎却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再说花廊是从来没有路灯的,旁边又是传说中很阴的绿岗路,女孩们晚上哪里敢一个人去呢?
远远的,可以看得出那个女孩顺着花廊下的台阶,低着头走上去,又慢慢的退下来。似乎在找什么,还是在等人?那个小小的白色背影,在黝黑的夜幕下分外显明。
顾晓音的心里有点发毛了,一股寒意仿佛从地上冒出,慢慢的包裹住她。她赶紧转身,开门走进教室,一边安慰着自己:“嗯,没什么没什么,人家愿意去那里呆着,关我什么事。”就这样,晚自修剩下的时间便在不安和忐忑中混过,熬到十点钟就匆忙回到了宿舍。
还好,在看门阿姨那里买来的茶叶蛋,加上热水袋的功效,让顾晓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舒适的度过了这个夜晚。
次日。
自从大三起不用做早操起,她也就习惯睡到7:30方才起身,洗漱之后来到食堂买早饭,再不慌不忙的来到教室上课。今天又是大课,她特意帮欧雅也占了一个位子。
“你昨天睡得好吧?”欧雅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蛮好。怎么,你失眠了?”
“不是啊,”欧雅有些神秘的小声说,“听说韩慧,就是昨天跟我们一起请碟仙的那个小女生,昨天回去就生病了,发烧的吓人,苏鬟她们没办法,连夜送去中西结合医院的。”
“啊?”顾晓音不由一愣。虽说感冒发烧是常事,但能闹到半夜去医院的地步却也很罕见。
“呃,我也觉得很奇怪啊……”欧雅摇摇头,“你说,不会是因为我们昨天……”
“别说了,我怕……”顾晓音有些发冷,心里暗暗抱怨昨天居然脑子短路去玩那个可怕的游戏。唉,希望真的只是巧合吧。
一天的时间又匆匆的过去了,眼看又到了黄昏时分。
白天的几节课程,顾晓音都有些分神了。昨夜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孩,加上下午曾经玩过『碟仙』的事情,已经让她有些害怕了;又听说韩慧生病的事情,自然就更加的不舒服。不管怎样,长期养成的习惯还是占了上风,吃过晚饭,她还是象往常一样来到了那个教室看书。
时钟又一点点的走向了九点半钟,顾晓音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却一下怔住了。昨天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那个花廊上的女孩。今天要不要再去看一看呢?本能的答案当然是不要出去看的好,可好奇心却又在反复的催促着她。“也许昨天只是偶然看到的,今天就没有了呢?”她暗暗想着,终于决定还是走到教室门口的楼梯上看个究竟。
夜晚的校园依然是那么静谧,几盏昏黄的路灯疲倦的照着近处的道路。顾晓音下定决心把眼光投向花廊那里,还好,花廊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她舒了一口气,一边嘲笑自己的胆小。本来嘛,南京的秋天,谁感冒都不是希罕事,怎么自己就那么傻,非要往碟仙的事情上靠呢?昨天花廊上的那个女孩很明显是个学生,也许人家正在等男友呢,嘻嘻。想到这里,她彻底放心了,用力的呼吸带着桂花香气的夜风,凉丝丝的,又有一些甜美的感觉。
有点冷了,顾晓音决定还是进教室的好。就在即将转身的一刻,一个白影忽然跳进了她的视线。
她惊讶的揉了一下眼睛。没错,确实是出现了一个白影,似乎正从中药楼背后走出来,看上去就像从一个巨大的黑影中慢慢浮现的白色影子,不慌不忙的走进了花廊,再一步步走下来,似乎还抬头对她这边看了一下!
“啊!”顾晓音失声叫了出来,飞也似的逃进教室,厚重的木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了,引来几个正上自修的同学的白眼。
幸亏教室里人还比较多,顾晓音这才稍微有些安全感。摸一摸,心还砰砰的跳得飞快。不管那么多了,定一定神,她赶紧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虽然不知道那个白影是谁,她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主张,只有自己的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又是一夜过去了。尽管刚熄灯的时候她还非常的害怕,但甜美的睡眠还是战胜了恐惧,她安然的度过了这一夜。
星期三的下午没有课,她决定去找欧雅,再去看看那个韩慧,问问到底是不是因为那一天的碟仙引来的这么多麻烦。

刚到苏鬟的宿舍门口,她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果然,那个韩慧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一旁坐着苏鬟和另一个女生,床头柜上摆着热好的中药汤。
“你怎么样了?”顾晓音关心的问到。
“她呀,完全是自作自受。”苏鬟抢着回答。
“小鬟,你怎么这么说呢?”欧雅有些诧异,苏鬟素来都是很善良的女孩呀。
“嘿嘿,”苏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是说,昨天她那个样子了,还硬要撑着去做实验啊。”
“小鬟,别说啦……”床上的韩慧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拽着苏鬟的衣角说道。
“是啊是啊,感冒了就要好好休息。”顾晓音连忙安慰到。
“是呀,师姐,你是不知道,她昨天晚上还要去中药楼做实验,快十点钟了才回来……”苏鬟继续絮叨着。
“中药楼?你做什么实验?”欧雅信口问到。
“哎呀……我不是在帮师兄当实习生么,昨天去做实验,回来晚了一点而已……”韩慧解释说。
“那你昨天从中药楼哪里出来的?”顾晓音的心跳又加快了许多,努力以平静的口吻问到。
“这个……”韩慧的脸上似乎出现了迷茫,“好像是从花廊那边走下来的吧?”
“哇,你胆子真大,那等于要走绿岗路啊?”苏鬟几乎不能相信听到的话。
“我也觉得有点怪,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莫名其妙的就想从侧门走,然后就绕了绿岗路,好像顺着花廊就走了下来……哎呀记不清楚啦。”韩慧不好意思的笑了。
顾晓音也笑了,自己昨天看到的十有八九就是韩慧了。呵呵,就这么巧的两件事情叠在了一起,害得自己一夜没有睡好呢。想到这里,顾晓音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心头的疑云一扫而空。
夜色,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笼罩了整个校园。
(第一章完,待续)

2.足印
这一天果然一切顺利,顾晓音再也没有看到穿白衣服的女孩在花廊上出现,和往常一样平静的上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再看了一会《人间词话》方才睡下。
“啪——”,晚上十一点,是整个宿舍区的熄灯时间。四个女孩子按惯例召开了“卧谈会”,小声的唧唧喳喳了好一会方才睡着。

“说!老实交代,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忽然间,一个穿草绿色衣服的男子站在面前,表情凶狠的对她咆哮着。
“我……”顾晓音一时语塞,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哼!肯定是特务崽子!”另一个穿草绿色衣服的女子走过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们,你们疯了?”顾晓音惊呆了。
“你还顽固,哼!”男子忽然挥舞着手中的皮带,对着她的脸劈头盖脑的打了下来。
“啊!”
一声惨叫,顾晓音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一下额头上,都是汗珠。“哎……”她舒了一口气,刚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却吓了她一跳。
看看窗外,月色正浓,整个校园都在沉睡,偶尔有几声猫叫,恐怕是翠花等流浪猫在夜游呢。顾晓音定了一下神,重新拉好被子睡下。
“嗒,嗒。”几声轻微而分明的脚步声不知从哪里响起来。
顾晓音没有多想,侧过身子继续睡觉。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明显,可以听得出来确实是脚步声,大概是从走廊上传来的,走得很慢。
她小心的扭头看看,寝室的门锁的好好的,另外三位室友都在各自的床帘后面安静的睡着呢。算了,不管那么多,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
“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顾晓音忽然想到,自己的宿舍是走廊尽头的一间,应该不会有人路过啊?难道是……不由自主的,一股恐惧从她的心里蔓延开来,她紧紧的抓住被子坐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似乎怕有什么东西会随时破门而入。
宿舍里依然是一片寂静,连平时喜欢打鼾的一个女生,此刻也出奇的安静。
脚步声终于消失了。顾晓音却依然不敢睡下,拽着被子缩成一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确信那声音已经消失了,才终于重新躺了下去。
“嗒,嗒。”脚步声忽然又想了起来。顾晓音几乎喊了出来,嘴张的老大却忘了出声。
还好,脚步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似乎是走向远处的。可顾晓音绷紧的神经哪里敢放松下来,就这么半坐着盯着那褐色的房门,直到自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和煦的阳光正从白色的窗帘透进宿舍里来。顾晓音看看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呢。再看看另外几位也还呼呼大睡,方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无需上课。
洗漱的时候,顾晓音忍不住问了同宿舍的苏忆蓉:“小蓉,昨晚有没有听到外头有吵闹声啊?”
“哦?”苏忆蓉拿出嘴里的牙刷,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你是说熄灯之前么?”
“当然是熄灯之后了,大概是……也许一点多钟?”顾晓音有些犹豫了,她当时并没有看时间。
“没有……我昨晚睡得象木头一样,呵呵。”苏忆蓉吐了一下舌头,又埋头去洗脸了。
顾晓音还是有些不甘心,昨晚那么折腾,难道大家真的都一点没有听到?可惜另外两位室友也让她失望了,似乎除了她,谁都没有听见昨夜那诡异的脚步声。
就着样,顾晓音在寝室里郁闷了许久,方才想起来可以去找师姐啊,她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赶忙收拾好书包,急匆匆的走向博士生楼。
幸好,庞潇潇今天在宿舍,没有去实验室。她今年刚转博,算是顾晓音的师姐,又是生于同一个城市的老乡,父母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所以顾晓音是一直把她当作姐姐一般;而庞潇潇呢,也很关心顾晓音,周末的时候也常常邀请她来宿舍一起做家乡菜。
“呃,晓音啊,不是我不相信你,可你们宿舍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这个有点奇怪啊。”听完顾晓音的讲述,庞潇潇的神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
“师姐~人家确实听到了的嘛……”顾晓音噘起嘴来,撒娇似的摇摇头。
“哎呀,这倒确实怪了……”庞潇潇也有点茫然了,“对了,会不会是你当时还在做梦啊?”
“不会,我当时刚刚从梦里醒来的。”顾晓音很坚决的回答。
“这可不一定的。”庞潇潇松了一口气,打开巧克力盒推到她的面前,“我经常就做套在一起的梦呢。”
“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就是在梦里忽然醒过来,也知道自己刚才做梦了,然后就继续想别的事情。其实这时候自己根本没有醒,还是在做梦,就像是两个梦嵌套在一起,就像大瓶子里头还有小瓶子,冲出了里头的一个,还有外头一个呢。”庞潇潇很有把握的解释说。
“哦,是这样啊……”顾晓音感觉有些惭愧,也许自己真的是太胆小了,连做梦都会吓到自己,双颊也不由得变得绯红。
“嘿嘿,没有关系了”,庞潇潇看出了她的尴尬,笑笑拉起了她的手,“来,一起吃酸菜鱼喽!”

周六的一天都过得很愉快,可等到傍晚该回去的时候,顾晓音又开始紧张起来。
“潇姊姊,我还是有点怕呀……”顾晓音看着外面幽暗的路灯,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害怕,仿佛那树荫里就隐藏着许多可怕的东西。
“哎呀,没事的,来,我正好要去实验室,送你回去好了。”庞潇潇无奈的笑笑,“你真是个小孩子呢。”
“嗯……”顾晓音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夜,顾晓音没有参加“卧谈会”,而是早早的睡着了。她虽然相信师姐说的,但还是放心不下,最后决定早点睡着,哪怕就是真的有什么声音也决不醒来。

夜阑已深,秋风开始低沉的吼叫着,宿舍窗外的树叶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宿舍里已经熄灯,只看得到四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帘。
迷迷糊糊中,顾晓音觉得自己好像醒来了。随手抓起床边的小闹钟看看,大概是凌晨两点多钟。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脚步声,不会又要出现了吧……
莫菲定律又一次展示了威力,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脚步声,又一次的在走道里响起。
“嗒,嗒。”脚步声一步步走来。
顾晓音已经不敢伸出头来,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汗珠不停的从脸上滑落下来。她不敢想象,那脚步声的主人到底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嗒,嗒”,脚步声不知疲倦的继续敲打着她的神经,似乎就已经到了宿舍的门外,就差敲门了。
寝室里依然死寂一片,安静得有些不正常。顾晓音很想大声尖叫,把三个室友都叫醒;却又怕这样一来,会不会招来门外那个脚步声的注意?想到这里,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深怕一不小心尖叫起来。
“嗒,嗒”,脚步声和昨天一样,又慢慢的远去了。

星期天的午后,再见到庞潇潇的时候,顾晓音瑟瑟的抖个不停,坚决要求搬过来住。
“好了,没事的。”庞潇潇一边安慰着这个小妹妹,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会不会是你们那边谁晚上还想看书?”
华尧大学的本科生宿舍,从来都是晚上11点钟熄灯的,因而每到期末考试前,学生们就三两成群的搬个小凳子来到走廊上,借着昏黄的路灯看书,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不会的,现在离考试还远呢,谁会看书啊?”顾晓音觉得不不太可能。“我还是搬过来住好不好?”
“嗯……”,庞潇潇真的有些为难了。虽说博士生宿舍只有两个人住,相对而言比较宽敞,可让师妹住进来,就得再弄一张床放进来,舍友未必高兴啊。
“潇姊姊,不可以吗……”顾晓音抬起头来,满含希望的看着她,让庞潇潇都不忍心拒绝了。
“这样好不好?你今晚还住在那里,我教你一个办法……”庞潇潇把她拉过来,说着刚想出来的点子。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了。
好像脑子里有个闹钟一般,尽管顾晓音穿上了据说可以安神的浅黄色睡衣,又喝了一杯牛奶。可惜在夜半时分,她又被一个噩梦惊醒了。醒来时,梦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几个人恶狠狠的冲着自己叫嚷,似乎还有人打了她。
“嗒,嗒”。那个脚步声又准时出现了。顾晓音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单,手心里全都湿透了。
这次的脚步声却似乎没有耐心,几下就从门口走开了。三栋是个老式的筒子楼,据说已经有近三十年历史,走廊上都是老式的水泥地,因此声音可以传的很远。听得出来,声音正朝着水房(就是学生们的洗漱和洗衣服的地方,通常与洗手间放在一起)走去,而水房正对着的就是下楼的楼梯,看样子应该是要下楼了?
顾晓音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如果此刻跳下床、打开门,她就可以从门缝中看到那个人的背影,究竟是谁让她这几个晚上担惊受怕。可另一个念头却在心里默默的劝阻着她,谁知道那扇门后面会有什么?尽管在屋子里也同样害怕,可这封闭的空间多少给了她一些安全感。而打开房门,外面就是那昏暗的走廊,回荡着水龙头里嘀哒的响声,也许还有……一时间,曾经听过、看过的恐怖故事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和汗珠混合在一起,悄声无息地流淌了下来。

好在长期积累下来的强大自制力终究发挥了作用,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放亮,顾晓音就披着衣服爬了起来,抖抖嗦嗦的打开房门。
房门外的一小片地上,被顾晓音在昨晚临睡前薄薄的撒了一层面粉。这是庞潇潇的主意,因为她们家乡有一个习俗,但凡有人去世之后,家里人会在下葬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七”,在房门外放上一个洒有面粉的筛子,天亮之后如果上面出现了动物的足迹,就大体推断先者是否轮回变成了动物。虽说有些无稽之谈,可这一招还是挺有道理的,无论是谁真的从这里经过,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必须抢在八点钟打扫卫生的阿姨之前出来察看。
顾晓音鼓起勇气,从门后探出头来。看来昨夜的风吹得很厉害,地上几乎没有剩下什么面粉。
忽然间,一个足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没错,一个足印,虽然不够清晰,却还是能看出来是一个不大的足印,蘸着面粉,印在离她宿舍门口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啊!”顾晓音忍不住小声的叫了出来,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
那个足印似乎不大,看来是女孩留下的。有了这个足印,就足以证明她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曾经有人从门口经过,发出那些可怕的脚步声。不,说不定还不是人类呢……顾晓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伸出脚去擦掉那个足印。
“咦?”忽然间,一个令她更加害怕的事实出现了:那个脚印的方向是朝外的。换句话说,像是一个人从她的宿舍里走出去的时候留下来的。也许就是同舍友中的一个,会在深夜悄悄的起床,走出去,转悠一圈再回来?但那脚步声明显是从外头走来,停留片刻才走开的呀。顾晓音心头越发混乱,看着寝室里还在睡大头觉的三个女孩,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会是怎么一回事情。

听完顾晓音的话,庞潇潇也陷入了沉思。她是一个坚定的有神论者,平素最喜欢的就是看些灵异故事,什么《冤鬼路》啦、《约定》啦、《鬼矩》啦,却没想到居然这种灵异事件会真的发生在身边。
“潇姊姊,你说我该不该换个宿舍呢?这样一个人住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个……还是暂时不要吧,会和同学闹得很僵的。对了,你上次说在中药楼边上看到那个白衣服的女孩子的事情,后来有没有碰到啊?”庞潇潇忽然想起了上周她说过的事情。
“那件事情啊,问清楚了,是个误会,一个大三的女生,晚上去实验室帮师兄做实验,做到十点多钟才回来,正好被我碰到了。”
“哇,她师兄是谁啊,这么狠,实习生帮忙到十点多钟才放啊?”庞潇潇有些不满,因为在华尧大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实习生干活一般是不超过晚上九点钟的。
“好像是……中药楼的曹博士?”顾晓音记得好像见过那个人。
“曹金啊,我认识呢,我帮你发个短信鄙视他一下!”没等顾晓音阻拦,庞潇潇已经拿起了手机。
“姊姊,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顾晓音一筹莫展的样子。
“我的想法啊,可能是你们那一层有谁喜欢梦游,一到晚上就四处转悠,正好走到你的门前歇歇脚,再走回去。”庞潇潇终于想出了一个说得通的答案。
“不会这么巧吧,老天啊,每天晚上都梦游……”顾晓音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两首平伸,闭着眼睛在走廊里茫然的走着……
“嗡~~”,庞潇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下,又一声不响的把手机推到顾晓音面前。
只见屏幕上是一条短信的内容:“老大,要六月飞花了啊!我哪次留实习生超过9点钟了,冤枉啊,冤枉啊。”
“这是,那个曹博士发过来的?”顾晓音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就是他。他不应该会蒙我的,那么,你说到那个女生十点钟在花廊出现,根本就不是因为做实验!”
“啊?”顾晓音的脸色一下变了。如果不是因为做实验,那她这一个钟头去干什么了呢?再说,即便是做实验晚了,更没有理由去走绿岗路呀!
“不行,我得去问问她。”顾晓音猛的站了起来。

“师姐,我真的记不清楚那天晚上做了什么呀,好像就是出实验室,然后就走回来了……”韩慧的感冒已经基本没事了,面对顾晓音还是一脸茫然。
“可你那个师兄说,你九点钟就出来了呀……”顾晓音有些犹豫,这么问实在很没有礼貌,但自己这几天的恐惧实在是难以压抑了。
“师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到底是苏鬟聪明,一下子猜到了她的心思。顾晓音也就顾忌不上许多了,把昨天晚上脚步声的事情大概的讲了一下,听得韩慧和苏鬟,还有一旁的欧雅都变了脸色。
“其实,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的,让你们别玩了,你们又不听……”韩慧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不对劲?你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头了吗?”欧雅赶紧追问。
“师姐,说了你们别吓着啊!”韩慧顿了一下,“也可能是当时天太暗了,可我当时明明看到房间里好像多了一个人影!”
“啊~”几声尖叫立刻迸发出来。
“我当时是对着窗口坐的,抬头一看,对面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当时我就觉得害怕,可再仔细一看似乎又没有了……”
“那个人什么样子的?坐在哪里?”苏鬟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微微的了。
“看不清楚,就晃了一下,感觉是个女生。就坐在……”韩慧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你快说啊,急死人了!”欧雅急促的问到。
“就坐在顾师姐的后面……”韩慧给出了答案。
“天啊!”几声尖叫再次迸发了出来。

明天又是星期一。顾晓音却没有象平常一样仔细的准备着功课,只是无限惆怅的盯着窗外发呆。枕头下面放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子,里头据说是一张平安符,是庞潇潇下午特意去求来的。可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处,她实在放心不下。叹了一口气,她关上台灯,拔下充好的“热宝”准备睡觉。
远处的夜空一片浩淼,黝黑而浓密。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第二章完,待续)
3.传说
不知道是那道平安符真的发挥了作用,还是那脚步声原本就是一个偶然事件,这两晚居然真的平安无事,顾晓音总算放心下来。虽说心里总还有些忐忑,但只要那让人心悸的脚步声不再出现,她也就乐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只可惜这种放心并没能持续多久,平静的生活又一次的出现了波澜。
这一天上午,又是一节药物化学的大课,女老师还是讲的眉飞色舞,可顾晓音却没有心思听得进去:方苗今天没有来上课。消息早就在教室里飞快的传开,说昨晚一个信息工程的女生摔倒在实验楼里住院了,不消说肯定就是说的方苗。
下课了,顾晓音赶紧抓住欧雅打听,真的是方苗在实验楼摔伤了吗?
欧雅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让顾晓音顿时心头一紧。虽然不知道方苗的受伤是不是有蹊跷,但这几天的怪事实在太多,让她已经很是紧张了,现在再看到另一个参加那天的『碟仙』游戏的女生出问题,自然不会轻松。
“她是怎么摔伤的啊,伤的严重么?”她急切的问。
“说起来我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只知道她昨天晚上跑到基础化学实验楼里头去,然后似乎还从三楼洗手间的窗子上爬了出去,最后就在无机化学实验室的窗台那里摔了下去。还好,被下水管道挡了一下,大概只有小腿骨折,其他没有什么大碍。”欧雅小声的回答到。
“啊?”顾晓音的心才放松不久,似乎又被恐惧仅仅的戄住了。“她干吗深更半夜的跑到实验楼去爬窗子呢?”
“我也不知道啊,”欧雅一脸无辜的回答,“难道是梦游?”
叮铃~上课的铃声响起了,两人只好匆匆分开。

下午的课是《近代科技史》,更是一门没有人会去认真听的课程,顾晓音正好静下心来梳理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是从那天玩『碟仙』游戏开始的,先是韩慧深夜居然敢一个人走传说中有些邪门的绿岗路,然后是自己门口那神秘的脚印和脚步声,现在轮到了方苗,好像都是参加了那天游戏的人出了事情。难道,真的是那天的游戏里,最后欧雅说错了话,才导致了灵异事件的发生?
“下面10分钟留给大家,分组讨论一下,对于19世纪的工业革命还有什么看法……”老师唠叨完课程内容,象往常一样让大家讨论起来。顾晓音才懒得去想呢。
“你们知道吗,那天我真的在02教室那里看到鬼了……”不远处,几个人在小声的聊天,其中一个男生的话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吹,继续吹!”另一个男生不屑的打断了他的话,看来是不大相信。说话的那个男生她认识,就是同一个专业不同班级的林况。
“林况,你说你在02教室看到了什么?”顾晓音不动声色的挪过去,小声的问起来。
“鬼呀。”林况很轻松的说到。顾晓音听说过,他很喜欢研究道家的东西,对于鬼神一类超自然现象很有兴趣,因此说得这么坦然也不足为怪了。
“瞎扯,你是鬼故事看到了吧。”边上一个男生反驳到。
“不骗你们啊。上个月教学楼装修,我就跑到03教室那边去看书了,结果有一天晚上,路过02教室的窗口旁,忽然看到里头坐着一个女生,很漂亮的说。”林况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鬼呢?”顾晓音也有些好奇了。
“很简单,因为教室里当时没有开灯啊!”
“啊!”周围几个人看样子都吓了一跳,林况有些得意的笑了。说到02教室,顾晓音上个月也去上过几天自修,是因为那边的位子比较好找,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却不料居然那里也会闹鬼?
“嘿嘿,你们知道么,其实02教室很多年前出过事情的。”林况继续展开他的校园鬼故事讲演。“听说过《帮帮我》的故事么?”
看起来这个故事的知名度不怎么样,几个人都没有反应。林况很失望的继续教育大家:
“你们也知道,我们学校上自修的时候座位从来都很紧张,可02教室那边却经常整个晚上都没有人敢去,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喽,西门那边那么偏僻,谁没事走到那里去啊。”一个女生回答到。这个答案看来也很有道理,因为01~04一共四个教室,正好组成了一个小院子,坐落在西门附近,离主要的教学区、宿舍区都挺远的,况且那条樱花路两边树荫蔽日,破旧的路灯又常常坏掉几盏,阴森森的谁敢去啊。
“不对,”林况抖出了谜底,“是因为那边死过人哦!”
“啊……”
“据说早些年有一个男生在那里上自修,结果有一个女生过来请他帮忙看一个数学题目,求极限的。男生不想折腾,可女孩子却苦苦的哀求他帮帮忙。还好男生解出来了,女生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啊……”又是几声惊叹,顾晓音也觉得手心发凉。
“又有人说,再早两年,好像是90年的样子,有一个男生就是因为没有解出来那个题目,居然神秘的死在了02教室里,看起来就像是打瞌睡一般,结果是心力衰竭……”
很可惜,林况的精彩故事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因为年轻的女老师决定提前下课,以照顾大家饥饿的肚子。
教室里一片混乱,大家纷纷收拾好书包,站起来往外走。顾晓音虽然很好奇的想知道那个故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得压下好奇心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回到寝室没多久,欧雅跑了过来,说想一起去看看附属医院里头躺着的方苗。顾晓音想想,能问问当时的情形也好,就答应了。

医院里,方苗的伤势看来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有打着石膏的小腿还很显眼。
“对了,你那天晚上怎么搞的,怎么会想到去爬窗台呢?”欧雅忍不住问了起来。
“唉,别提了……”方苗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恐惧。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顾晓音也开口问到。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完全记不起来了!”方苗转过脸去,冷冷的说到,似乎不愿意提起。
“苗苗,你告诉我们吧……”欧雅拿出撒娇的本事软磨硬泡,再加上顾晓音也讲出了韩慧的事情(脚印的事情她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吓到别人了),方苗才终于讲了起来:
“昨天晚上,大概是9点钟不到,我在基础楼的机房上网呢,停机时就打算抄近路,从中药楼正门下来。结果刚走过天桥,到了中药楼的四楼,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脚步声!”
“脚步声?”顾晓音一怔,难道,脚步声也是自己听到的那个是一样的……
“嗯,没错,应该是高跟鞋的那种脚步声。你知道的,中药楼的楼道又不是很亮,本来就有些害怕的,听到脚步声就更害怕了……”
“后来呢?”欧雅小心的问到。
“刚开始,我也没有在意,可后来就觉得不对头了。”方苗看着窗口,有些害怕的继续回忆:“那个脚步声就像是高跟皮鞋发出来的,咯噔,咯噔的很清脆。我在四楼楼梯的时候,声音好像在楼上下来,感觉就在不远的地方。可等我走到四楼走廊的时候,声音却跑到我下面去了,好像在上楼!”
“呀……”顾晓音和欧雅也都有些害怕了,欧雅手头紧紧攥着杯子不敢放开,顾晓音则时不时的瞄着门外,似乎害怕有什么东西会随时破门而入一般。
“是啊,当时我就怕了,赶紧加快步子往西头的楼梯走。那个脚步声呢,感觉就是越来越近了,不,也不是近了,只觉得一下子听不出来有多远了,只觉得好像声音很清楚,就在附近,却又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好像是脚步声在空空的楼道里回响那样,咯噔,咯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晓音赶紧打开了病房里的灯,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方苗喝了口水,又继续讲到:“说来也奇怪,然后我居然在中药楼里走迷路了,想不到吧!也可能是当时真的吓着了,糊里糊涂的就想着找个地方躲一下。看到前面一条窄窄的通道就走过去了,根本没想到中药楼里哪里有这么个通道啊。然后,然后……”
“老大,然后怎么了?你快说啊。”欧雅急得直挠头。
“我说了你们不许告诉别人啊,否则就永远不理你们了。”方苗盯着两人看了一眼,两人连忙答应决不外传,方苗才又继续说到:
“感觉就走到一个实验室里了。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会跑到里头来呢?然后我就赶紧往门口跑,门是反锁着的。没办法,我打算从厕所窗口那里走到隔壁的走廊上去,结果,就成这个样子了……”
“哦,”欧雅长叹了一口气。顾晓音也很庆幸,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看到鬼魅之类的恐怖故事,还好只是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被脚步声吓坏的女生而已。
“学校那边怎么说?不会为难你吧?”欧雅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来,毕竟半夜三更的跑到无机化学的实验室去,总不是什么好事。
“嘿嘿,没事。”方苗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摔下去没几分钟,校卫队的人就赶过来了,把我送到医院。晚上黄主任也来了,问了问情况,我只好照实说啦。可他一点追究责任的意思也没有,还一再说中药楼的楼道里头,好几盏灯早该换了,都怪后勤的人不好。还说让我安心休养,医药费学校会全部承担的。嘿嘿,不错吧?”
“这个倒不错,没想到老黄偶尔还能做点好事。”欧雅也笑了。

从附属医院出来,已经是9点多钟了。顾晓音的心里却和来的时候一样沉重。不管怎样,方苗的举止同样用常理解释不通,更何况那楼梯上的高跟鞋脚步声,较之前些天自己寝室门外的脚步声也同样吓人。唉,真希望这一切都能迅速过去,又都能恢复正常多好……
身后,附属医院的走廊里,又一个脚步声响起来了,似乎是一双高跟鞋发出的,咯噔,咯噔……
病房的门开了。
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的护士,是例行的查房。刚打开门,她就北吓了一大跳,手头的听诊器、铝板夹子也稀里哗啦的摔了下来。
病房的窗子大开着,方苗正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坐在窗台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啊~”声音迅速被护士自己的手捂住了,现在的惊吓很可能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护士仔细看了看,方苗似乎没有很特别的举动,终于下定决心走到她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咦?”方苗惊讶的看着她,一脸的茫然 。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很好玩吗!”护士松了口气,看样子病人并没有轻生的打算。
“什么呀?什么好玩啊?”方苗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坐在窗台上啊,吓死我了……”护士小姐心有余悸的说,“这个天气又不热,你怎么这么调皮,不怕死的啊……”
“啊!”这次轮到方苗惊讶的喊了一声,因为她最后一个记忆, 是自己好好的躺在病床上,直到被护士叫醒。

“你当时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了?”欧雅一脸疑惑的问。午后的病房里,几个那天参加了请『碟仙』游戏的女孩都坐在病床旁边,听方苗讲述她昨晚的神奇经历。
“是没有印象啊,好像我很早就睡了……。”
“有没有做梦呢?”不知为何,顾晓音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梦?好像有……” 方苗瞪着天花板,努力的回忆着。“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就记得一点,好像还是在学校里,但是到处都是那种很大的红纸海报,喇叭很吵……”
“还有呢?”欧雅着急的问。
“还有,就是那个脚步声,咯噔,咯噔的,好像还是跟那天在中药楼地一样……”
“那个是护士进来的脚步声吧。”韩慧接口说。
“嗯……这个自动略去。”欧雅也表示赞同。
“不会的,”顾晓音冷静的说,“你们想想,哪里有护士穿高跟鞋的?”
几个人都没有吭声。没错,所有的医院几乎都要求医护人员在上班不穿高跟鞋,特别是查房的护士,一定穿着软底鞋,以免打扰病人休息。
“也许,都是那天我们请碟仙惹出来的事情……都怪我……”欧雅低声的啜泣起来,病房里一片沉默。
“不管怎么样,希望以后不要再出事就好……”苏鬟半是担忧半是祈祷的说。
“嗯,也许……”话说到一半,顾晓音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大家了,因为此刻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恐惧。小小的会议就此结束,没有任何结论,也没有什么决议,每个人的心里依然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潇姊姊,你听说过02教室的鬼故事么?”顾晓音鼓足勇气问到。刚从附属医院出来,她就想到了庞潇潇,也许师姐能给她一点帮助呢?
“当然……”庞潇潇看起来有些犹豫,“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潇姊姊, 现在情况真的很糟糕……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自从那次玩过『碟仙』之后,麻烦事就不断,先是戴娜病倒,然后是我宿舍门口的脚步声,现在又是方苗差点出事……”
“可是……,这些也许都是偶然事件啊。”
“潇姊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告诉我好吗?”顾晓音敏感的觉得庞潇潇似乎欲言又止。
“好吧,其实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好多年了,大家都约好不再提起的……”庞潇潇叹了口气说到。
“太好了,是你们那一年的事情?”顾晓音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虽然她也说不清楚02教室的鬼故事与最近的一系列怪事有什么联系。
“这个事情,你最好去问当事人吧。”庞潇潇一边写下一个手机号码递给她,“他现在在宁波工作。”

“你好,请问是田先生吗?”顾晓音小心翼翼的拨通了那个电话。
“呃,我就是田霖,请问你是哪位?”电话那头是一个很职业的男声。
“田师兄,我是华尧大学的学生,想问问02教室的事情……”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一分钟过去了,沉默得让顾晓音绝望。
“好吧,我现在正好在南京,你现在在哪里?”田霖似乎下定决心了。
“嗯,我在湖南路这边啊。”顾晓音赶紧回答。
“好的,七点半,我们悠然美境餐厅见面。”电话那头匆匆的说了一句就挂断了。

悠然美境餐厅离学校很近,宽大的靠背沙发和柔和的灯光似乎就是为了谈话准备的。顾晓音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个田霖,应该是和庞潇潇差不多大的,看起来却老成很多。
“你好,我叫顾晓音。”顾晓音很礼貌的打了招呼,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来。
“你好,要喝什么呢?”田霖倒不急,抓起了桌面上的菜单。
等到两杯咖啡都见底之后,顾晓音已经有些忍不住要问了,田霖却主动开口了:
“02教室的事情,其实都过去很多年了,没想到你们还这么好奇。”
顾晓音赶忙解释说,确实是自己,还有另外几个女生这些天遇到了好几个无法解释的怪事,所以才猜想会不会和02的事情有关,因为华尧大学毕竟就这么一个鬼故事流传很广。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只不过当时的环境下,学校希望我们都能保持沉默,以免造成不良影响。所以,学校里流传的那个版本并不完整,甚至是不正确的。”田霖摆弄着手里的咖啡杯,悠悠的说到。
“这样啊,我听说是不是有人梦到一个女孩子拿一个高数题目来请教,做出来的没事, 没有做出来的就会……”
“呵呵,这就是不完整的版本。让我来告诉你吧。”田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开始了讲述:
“事情是发生在我大一刚进校那年的冬天,也确实是在02教室,可事情的开始却不是什么有人打瞌睡梦到鬼了。真实的情况是,那时正是接近期末考试,上自修熬夜是很常见的事情。”
“嗯,我们现在也这样。”顾晓音点点头。
“那时有个男生很拼命,每次都走得很晚,因为当时的02教室是一个通宵教室,从来没有10点钟熄灯的规矩。当教室里人都走光了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学习。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教室里还有另一个人,是个女生也学习的很晚,甚至他回宿舍的时候那个女孩还在看书!”
“这个男生开始没觉得怎么,日子久了就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他并不知道女孩是哪个专业的。而那个时代大家都很保守,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结果有一天,机会找上门来了,女孩子走过来,拿着一道题目来请教他。”
“是求极限的吗?”顾晓音忍不住插嘴到,因为学校里流传的几个版本对此意见不同,有说是求极限的,有人说是微分的。
“嗯,是高等数学上求极限的。”田霖点点头。“然后男生就很热心的帮她解出来了。女孩子笑了笑,谢谢她就走了。男生也没有想到问她的姓名,只注意到课本上似乎写了一个『YL』,大概就是女孩的名字缩写了。第二天,男孩子还是依然来到教室,希望再碰到那个女生,女生也还真的来了,不过还是远远的坐着,没有跟男生说话,仅仅是在男生下自修时给他打了个招呼。”
“后来呢?”
“后来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静的过去。直到几天后,男生在跟别人聊天的时候,忽然听一个两年前就毕业的师兄说,他也曾经碰到一个在02教室上自修的女孩,学到很晚,也问过他一道数学题。男生被吓坏了,因为没有理由这么巧的,也不可能这个女生两三年之后还在学高等数学。当时男生的想法,是这个女孩子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些年学校确实也出过一两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学生。不管怎样,男生是借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再去02教室看书了。”
田霖顿了顿,看样子是陷入了沉思。顾晓音不敢打扰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男生不知道,那个女生有没有再去02教室看书。可没多久,02教室就出事了:一个男生被发现死在了02教室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是惊恐和疑惑的表情。死亡原因也不是什么心力衰竭,而是心脏破裂,一般来说只有是受到巨大惊吓,或者极度心力交瘁才会发生的情况,总之死状很不好看。这也是为什么学校要封锁消息,让这个传说残缺的原因。”
“那有关那个题目的传说……”顾晓音已经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了。
“是的,”田霖叹了一口气,“死去的那个男生的桌面上涂画了很多数字和方程,很容易就辨认出来,是和我看到的那个题目是同一个……”
“你?”顾晓音惊讶的长大了嘴。
“没错,”田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失言,“那个男生就是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也许,当时我告诉别人就好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田霖捂住了脸,说不清楚是悔恨还是伤感。

付帐之后,田霖坚持打车把顾晓音送到学校门口,虽然学校就在很近。顾晓音也没有再继续问02教室的事情,只是有些失望,因为这件鬼故事看样子和她们遇到的棘手问题并无瓜葛。但一想到这件事是真的发生过,又多少有些害怕,看来,神鬼之事并不一定都是幻觉或错觉,特别是自己那天遇到的……
(第三章完,待续)
4.校史
夜里,顾晓音早早的躺在床上,拉好了床帘,却完全睡不着。虽然这几天,门外那古怪的脚步声没有再出现,但最近发生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让她由衷的感到恐惧。也许最难受的,正是这种不可靠的平静,总让人怀疑这下面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可怕的事情。当然,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的胆小和多虑造成的,她倒非常希望能够证实这只是自己的原因,希望有人能够告诉她,这些事都不过是巧合与误会而已,她身边的校园什么都没有变化,也不存在什么灵异的东西。可惜,这恐怕也很难做到了。想到这里,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无助的滑下来,唉,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碰到这种怪事呢?
一夜平静的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顾晓音叹了一口气,收拾书包准备上课。
食堂里挤满了买早餐的人。顾晓音排在队伍之中,心里暗暗祈祷自己最爱吃的“烧卖”别卖完,因为这个东西似乎特别抢手,稍微晚一些就买不到了。忽然,一只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让她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原来是苏鬟啊。
“师姐,昨天戴娜好像有点不对劲……”苏鬟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到,脸色有些苍白。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从心里升了起来,这一切事情果然并没有结束,而且可能越来越让人害怕。越来越糟糕。烧卖顺利买到了,可她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吃的心情,匆匆的拎着袋子跟着苏鬟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顾晓音赶紧问到。
“很奇怪,戴娜昨晚出去了很久……”苏鬟有些犹豫。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当然还好好的……”苏鬟赶忙解释,“但是昨晚她真的出去了!”
听到戴娜没事,顾晓音松了一口气。“呵呵,也许人家晚上出去有事呢,你想得太多了……”
“不是的!”苏鬟的脸红了,看起来有些着急。“是很晚才出去的!”
“……”顾晓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这样的!昨晚都熄灯了以后,大概12点多钟吧,我忽然醒来,准备去洗手间,才发现戴娜的床帘是打开的,里头没有人。”苏鬟平静下来,开始慢慢的讲述。“我以为她也去洗手间,正好还可以作个伴,可到了水房一看,里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吓得我赶紧逃回宿舍……”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呢?”顾晓音感觉事情有些严重了。
“我回到宿舍,好久好久都睡不着,心里砰砰的跳,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害怕,总害怕她会再也不回来,又不敢叫醒寝室里的其他人。在被子里闷了好久,才听到门开了。我赶紧从床帘的缝里边偷偷看了一眼,果然是戴娜,还好,她什么都没有做,很自然的就走到床上放下床帘睡了。”
“你没问问她?”顾晓音觉得苏鬟的害怕完全有道理,前几天自己在被子里听到那个脚步声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想知道为什么,又害怕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苏鬟摇摇头,“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啊。”
“嗯,也对,说不定她正好有什么事情呢。好了,别想太多了,也该上课了。”顾晓音安慰着苏鬟,自己心头的重担却又增加了几分。
随后的两天,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烦躁。自从上次帮顾晓音请了平安符以及引见田霖之后,庞潇潇终于相信了顾晓音所遇到得决不是幻觉这么简单,开始运用博士的精密思维来认真的研究这些事情。加上她素来喜欢看灵异小说,对各种神鬼之事仿佛有很深厚的了解,还给顾晓音提出了许多可以对抗鬼魅的手段。虽然无法验证这些方法的可行性,多少还是让顾晓音有了些安慰,也许她真的能找到问题所在,帮助顾晓音摆脱这一系列灵异事件呢。
下午,又是一节沉闷的大课。顾晓音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听课,一旁的方苗却从桌子下面递过来一本薄薄的书。接过来一看,深黑色封面赫然写着两个绿色的狰狞大字:《笔仙》。
顾晓音顿时有些毛骨悚然,再看看方苗以及她旁边的欧雅,两人一脸凝重而悲壮的神色。顾晓音赶紧翻看起来,原来是一本灵异小说,大致内容是说两个青年人玩起了『请笔仙』的游戏,结果却惹来了两个恶灵,一起玩的两个女孩相继死于非命,他们在一只黑猫的保护下挣扎了很久,最终也不得不面对恶灵的步步紧逼。最可怕的是,那本书是以其中一个青年写给父母的信的形式来表达的,没有结尾,或者说作者来不及写完结尾了……
“你们什么意思,想吓死我啊?”刚下课,顾晓音就迫不及待的把书扔回给方苗。
“我也是吓得够呛,是我那个室友给我看的。”方苗说着,把书收了起来。
“晓音,你说我们不会那天请碟仙也是遇到了……”欧雅踌躇的说。
“我也不知道……”顾晓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那也许是完全虚构的,否则作者也没机会把故事拿来出版啊。”
“唉,希望没事才好……都怪我,那天居然说错话了……”欧雅连连自责。

又是几天过去了,算起来从请『碟仙』那天开始已经过去了大概三周的时间。方苗的腿也被确诊并没有摔折,躺了几天也就重新回到了课堂。仿佛真的遂了欧雅的心愿,一切又都回归正常,可顾晓音却有种隐约的担心,虽然说不出来有什么依据,就像在湖边看着幽暗的湖水,却不知道下面会藏着些什么东西。
星期五的夜晚,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华尧大学素来以医药类专业闻名,而其中的用药指导类专业则是近年来的新热点。为此,学校专门出资扩建了不少基础设施,其中一项便是把原来的解剖学实验室搬进了新建成的大楼中,规模也扩大不少,确保高年级的学生都有充足的实际体验。
这天晚上,叶胡玖本来是不会去解剖楼的。虽然他是教解剖学的讲师,或者说白了就是数十具尸体标本的管理员,练出了过人的胆量,可深更半夜的跑到那个充斥着福尔马林怪味的地方,总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可当他参加完同事的婚宴,回到宿舍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充电器忘在了办公室里,加上刚才的几杯白酒的作用,便大摇大摆的走进解剖楼来。
拿了充电器,反手锁上办公室的门,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从走廊的那一头闪过。换作别人,恐怕当时就吓瘫了,这夜里11点多钟,还是在这种地方,哪里会有人出现呢?好在叶胡玖胆子很大,更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便赶紧跟了上去。
走廊上,惨白的灯光照在白色的墙壁上,多少有些让人不舒服。特别是到了冬季,为了躲避用电高峰,实验楼里的照明灯都只有一半开着,就让走廊更加昏暗了。叶胡玖暗自咒骂着后勤的人,这种地方也要节电,更可气的是屡次申请给解剖楼装一个大铁门,许久也不见动静。不管怎样,人影似乎是上了楼梯,他赶紧追了上去。
“咔哒,咔哒。”听得出来,脚步声是从三楼的走廊上发出来的。而三楼走廊的尽头,正是叶胡玖的职责所在:存放标本的地方。想来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小偷乐于光顾,那这个人影去三楼干什么呢?
他刚走上楼梯,就听到空气开关“啪”的一声跳闸了,整个楼梯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叶胡玖的胆子再大,这种时候也多少有些害怕了,加上南京的冬夜的寒意,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微微发抖。但此刻下去,万一楼上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定定神,他掏出了手机,借着键盘的亮光走上了三楼。
沿着走廊,他慢慢的走向了西头的房间。手机的亮光中,墙上两个红色大字“尸库”分外醒目。他哆嗦着推了一下门,还好,牢牢的锁着呢。大大了舒了一口气,叶胡玖摸索着朝楼梯走来。看样子,刚才自己是看错了吧,还是婚宴上喝多了,出了幻觉?
猛然间,一个苍白的人脸出现在手机的微光里,叶胡玖一下退了一大步,手机都险些扔了出去。
“叮——”几声轻微的响声,走廊上的日光灯又都重新亮了起来,看样子线路故障解决了。
叶胡玖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许久,大声的喊了出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看的他有些发毛。他认识眼前这个女孩,好像是信息专业的,上次学生会活动时见过。可她一个人,深夜跑到这解剖楼来干什么?
女孩依然一言不发,慢慢的走过来,动作有些僵硬。他更加的害怕了,难道是遇到……
忽然间,一道灵光闪过心中:他记得读书时听别人说过,这种时候自己的血也是一种有效的武器,也顾不上痛了,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带血的指头对着女孩的脸上戳了过去。
扑通!女孩应声而倒,摔在了光滑的地板砖上,响声回荡在空空的走廊里。

等到戴娜醒来的时候,惊讶不已的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附属医院的病床上,病房里还有自己的辅导员,昵称“鱼娃娃”的余沃,以及有些面熟的另一个年轻男子。
“咦?怎么回事啊?”迟疑片刻,戴娜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余沃赶忙走了过来,“太好了,你醒了啊!你都昏过去两个小时了,我都差点要打电话给你父母了。”
戴娜看看周围,恍然大悟的说到:“哎呀,真不好意思,都怪我最近贫血……”
叶胡玖也走来过来,脸上是疑惑混合着不满的神色:“老天,你深更半夜的跑到解剖楼去做什么!”
“解剖楼?”戴娜此刻的惊讶比方才刚醒来时更加厉害,嘴张的老大。还好,她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一个应急的谎话脱口而出:
“呃,我回到宿舍,才发现有一个耳坠掉了,想起来下午从那边路过,就打算回去找一下……”
“你看,又这么性急,你不能等到白天去吗,还好,叶老师路过,否则你晕倒了都没有人知道!”余沃撇撇嘴开始絮叨,戴娜暗自庆幸伎俩得逞。
“嗯,没事就好,那我也走了。”叶胡玖站起身来告辞。虽然他一个字也不相信戴娜所说的话,但目前看来戴娜的行为并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校规,他也就懒得去追究了。
“戴娜,医生替你检查过了,身上没什么受伤的,就是左边膝盖有点挫伤,你今晚就在这边休息一晚上吧。”余沃替她拉好被角,也站起身准备走出去。
“余老师!”戴娜叫了起来。
“怎么啦?”
“老师,我怕一个人睡……”戴娜忍不住还是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哎,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样胆小啊。”余沃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向护士申请了陪床的手续,这个年轻的女老师还是很关心学生的。
方才把戴娜搬进附属医院,加上守她这一会,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了,办好手续,余沃就招呼戴娜也早点休息;可她哪里睡得着啊,刚才虽然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在解剖楼摔倒,但那个梦魇实在让她后怕。
病房里的灯熄灭了,戴娜盯着天花板上吊灯微弱的反光不肯闭上眼睛,深怕一旦睡着,那个梦魇又会回到眼前。
“余老师,你睡着了吗?”戴娜小声的问着。
“快了,小娜你也早点睡哦~”旁边传来鱼娃娃那迷糊的回音。
“嗯。”戴娜无奈的回应了一声。那个梦魇真的是那么可怕,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掉了,那么屈辱,那么绝望。闭上眼睛,梦境清晰的又浮现在眼前:
“老实交代,你家里是不是利用封建迷信,诈骗钱财!”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大声的吼到,手里的红色小本子恐吓似的挥舞着。而梦里的她似乎跪在地上,仿佛受惊的小兽蜷缩在角落里,被几个穿着草色绿衣服的人威逼着。
“我不知道……”梦里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这样回答。
“哼!***会道门分子,混入大学来想干什么!说!”女学生一把揪起了她的头发,气势汹汹的说到,唾沫星几乎都要飞溅到脸上了。
“求求你们,我真的不知道啊……”梦里的戴娜几乎要哭了,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感觉这些人好像非要折磨她,辱骂她……
“还嘴硬,你们这些坏分子!”一个男孩走上来,狠狠的抽了她一个嘴巴,似乎还很愤怒的样子。
“5555……”戴娜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些人这么不讲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实话告诉你,工贼、坏分子、潜伏敌特、神汉周少鸿已经统统交代了,你要看清形势,我们不得全胜是决不收兵的!”一个男生一字一顿的说着,还用力的挥了一下手中的红本子,仿佛那是一件武器。
“我……55555……”戴娜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什么周少鸿,什么坏分子,又交代什么?自己真的是都不知道啊。
“来,摁住她!”女学生给旁边的几个人丢了一个颜色,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来,“给你这个臭婆娘理发!”
“啊!”戴娜本能的想要护住自己的秀发,两边的两个男生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喀嚓!喀嚓!”只听得到剪刀飞快的乱响着,几缕青丝飘落下来,仿佛南京的冬雪。
“哈哈哈哈,让你臭美!”女生粗鲁的大笑着。
“哈哈……”另外几个学生也笑了起来。
笑声仿佛就不会停止一般,敲打着她的心脏。戴娜的泪水汩汩的流了出来,牙齿咬得嘴唇几乎出血。

然后,仿佛电影放完,她一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次醒来,就是在附属医院的病房里。可这一切是绝对不能告诉鱼娃娃的,说了又能怎样呢?前些天韩慧感冒,苏鬟她们说是上次请『碟仙』惹来的事情,她还不相信,这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哎,要是韩慧在就好了,至少还可以陪她说说话。

星期六一大早,戴娜刚从医院回到宿舍,就迫不及待的让苏鬟把那天一起参加请『碟仙』的几个人都叫来了。
等戴娜说完,房间里安静极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这一切都仅仅是幻觉或巧合,而是实实在在的危险了。一起参加游戏的人,韩慧是有半个小时不知所踪,然后重感冒一场;顾晓音是听到了宿舍门外的脚步声,吓得几天都睡不好;方苗是从基础化学实验室的楼上摔了下去伤了腿,才出院没有几天;而戴娜这次最是离谱,居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解剖楼去,想起来都让她们浑身发冷。
“现在就欧雅和苏鬟没出事了……”戴娜忽然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呸,大吉大利,你还盼着我们出事呀!”苏鬟不高兴的嘟着嘴说到。戴娜赶忙道歉说不是这个意思,韩慧嗔怪着拍了她一下。
“不会真的象书上这样吧?”韩慧紧张的指着桌面的《笔仙》。
“不会的了,书都是瞎编的……”方苗连忙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对了,你刚才说那个梦里,有个人提到什么周少鸿?”顾晓音忽然想起来,自己上次做梦也曾经梦见被几个人围着辱骂,要交代什么的,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嗯,好像就是这个音,也许我记错了……”戴娜喃喃的说到。
“周少鸿,周少鸿……”顾晓音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好像我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的。”
“我来搜一搜!”性急的苏鬟赶紧打开旁边的电脑,用搜索引擎搜了“周少鸿”,出来的却是一堆武侠小说的链接。
“加上华尧大学试试看呢?”欧雅提醒到。苏鬟又噼啪的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这次却没有任何结果。
“嗯,等我回去慢慢想想……”顾晓音无奈的摇摇头。几个女孩的会议没有任何结果,就这么结束了。
“嗯,等我回去慢慢想想……”顾晓音无奈的摇摇头。
“大家回去都想想办法吧,毕竟……”欧雅没有说完,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大家默默的走了出去,几个女孩的会议没有任何结果,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整个下午上课时,顾晓音都在记忆中搜索『周少鸿』这个名字。虽说她也讲不清楚这个名字是在哪里见过,或者说这个名字究竟与『碟仙』有什么瓜葛,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试试看了。记忆的仓库缓缓打开,一个个名字,一张张脸孔如同幻灯片一般在眼前滑过,却始终滤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有些泄气,看来记性好也不是万能的。
倒是苏鬟那边多少有些进展,据说是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顾晓音破天荒的逃了一节课程(虽然是选修课),赶到了图书馆旁边的长廊里,苏鬟她们已经等在那里了,似乎还有一个陌生的男生。
“师姐好。”男生很有礼貌的过来打了招呼,苏鬟介绍说这是她的同学任庸,而顾晓音很确定的看到了戴娜眼中狡黠的笑意,估计也是苏鬟的追求者吧。
“嗯,你好。你是说,找到了……”
“是这样的,任庸说他打听到一个传说……”苏鬟推了一下任庸。顾晓音有些头大了,不会又象02教室那样是死人的故事吧,没想到这个平静的华尧大学居然会隐藏着这么多故事。
“你们都知道,我们学校所在地,叫做『如意庵』吧?”任庸卖了个关子。
“别罗嗦,赶紧说重要的部分。”苏鬟不满的摆摆手。
“嗯,就是要讲重要的部分呀。”看起来任庸很有些迁就苏鬟。“其实清朝晚期的时候,这里还真的是一个尼姑庵,据说当时香火还挺盛的,城北不少人家都来烧香呢。”
“哦,这个你都知道啊?是不是假的哦”欧雅有些惊讶。
“嗯,我查了查学校的校史,肯定是真的有这个如意庵的。”任庸点点头,很坚决的说到。
“别打岔,你继续说吧。”顾晓音拉住了好奇的欧雅。
“话说啊,这个庵里头大概有三四十个尼姑,也就是出家的女子了,老老少少都有。有一天,一个年轻女子,长得还很漂亮,来到庵里坚决要求落发为尼。住持好像叫做本诚师太,觉得这个女孩来历不明,恐怕是因为感情纠葛一时想不开来出家的,就好言相劝让她好好想想,可女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于是就在庵里住了下来。”
几个女生都听得叹了一口气,怎么那时的人就这么喜欢出家呢?
“本诚师太没法子,出家人慈悲为怀,总不好意思把人家往外赶呀。而女孩子似乎也很勤快,整天不闲着,跟着尼姑们挑水烧火,除了不会念经之外也没什么不妥的了。于是师太就把她叫到房间里,很严肃的问她来自哪里,家里还有谁,可曾许了人家?女孩子回答是宿迁人,早年丧父,母亲还健在,至今还待字闺中。”
“那她干吗非要出家呢?”韩慧插嘴问到,立刻被戴娜止住了。
“是呀!”任庸接着讲故事。“师太也觉得奇怪,一般人出家总要有个理由啊?可女孩子就是不肯说,只说为情所困,再问就拼命的磕头,咚咚直响,额头都出血了。本诚师太哪里经的起这个,只得将她扶起来,应承了下来,只说等到佛诞日便替她落发出家。”
“眼见日子一天天近了,女孩依旧是用心的干活,却很少说话,整天低着头,并且跟着本诚老师太学习起佛经来。看来女孩子天资很高,对佛经的领悟也很快,让本诚师太连连赞赏说她有慧根,看来是宿世的佛缘。可如意庵里头的尼姑呢,不知道为何却很看不惯她,常常联合起来耍些小心眼欺负她,比如故意在她担水的时候碰一下,让她辛辛苦苦打来的水泼了一地,只得再爬山路去重新打。可就这样,女孩子依旧是没有怨言,只是默默的干活,学佛经,让本诚师太越发喜欢。”
“估计肯定是没有出家成,落发那天有人来捣乱是不是?切。”这次是苏鬟自己打岔,看来是小资小说看太多了,对于这种情节很是熟悉。
“哎呀,你们听我说完嘛,是你自己要打听的,怎么又这样啊。”任庸不满的摇摇头,歇了一口气继续说到:
“果然就是在准备落发出家的前一天,出事了。女孩的母亲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女孩的下落,跑到山门来又哭又喊的要女孩回去。女孩总是闭门不见,可如意庵里却炸了锅,不少年轻尼姑们一下找到了借口,纷纷说佛门清静,让女孩出面给母亲讲清楚。女孩子坚持不肯出去,女孩的母亲也就赖着不走了,索性坐在尼姑庵门口不走啦,大声嚷嚷说如意庵拐带人口,把她女儿扣在里头了。”
顾晓音心里有些嘀咕了,这是什么线索啊,与眼下的情况有什么瓜葛呢?
“本诚师太无法,只好让女孩随自己来到正堂,与女孩的母亲交待清楚。可刚到山门外,女孩的母亲就指挥几个亲戚,连拖带拉的把女孩抢进了旁边的马车里。本诚师太想去阻止,女孩的母亲黑着脸说,这是我的闺女,老尼姑你想怎样?女孩在马车里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那声音据说在庵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苏鬟摇摇头,“果然又是感情悲剧。”
任庸没有搭理她,继续眉飞色舞的讲述:“眼看着马车一路扬长而去,只听得女孩的哭声依稀消失了,本诚师太叹了口气,只说了一下善哉善哉就回去了。第二天还没什么事情,可等到第三天清晨,扫院子的尼姑刚一打开山门,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原来,庵前的槐树上吊着一个人,尸体在风中晃来晃去。尼姑们赶忙喊来本诚师太,七手八脚把尸体解下来一看,竟然是那个女孩。本诚老师太还想救,可尸体早就硬梆梆的,哪里还救的过来。只见女孩子画着新娘的妆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青白色的脸上,眼睛大大的瞪着,舌头吐出来老长!”
“啊~”听到这,几个女孩子都觉得后背一凉,苏鬟有些害怕的靠在了任庸的肩上。
“女孩子的母亲很快也赶来了,却不是很伤心,反倒把女孩连带本诚师太都骂了一通。”任庸开心的接着讲,“这下大家听出门道来了,原来这个女孩是父母双亡,这个母亲其实是继母。女孩本来早就许配给了她的远房表哥,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可继母却非要悔婚,让她嫁给一个本地的盐商。女孩无奈之下想和表哥私奔,却不想那个表哥没胆量,自己先溜了。继母严加看管,女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到如意庵,希望遁入空门来反抗自己的命运,没想到还是没有逃出继母的手心。”
“唉,是蛮凄惨的。”欧雅摇摇头,几个女孩也是一脸同情的样子。
“还没完呢。”任庸停了一下,“精彩的是后面的事情。没过几天,如意庵就出事了。一个尼姑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后院的水井里,让庵里很是恐慌一阵。又没过几天,另一个尼姑也死了,却说不出来什么道理,只是一脸惊恐的躺在山门口,似乎想往外走却没有走出去!这时,有个小尼姑,平素还比较同情那个女孩的,站出来说话了:原来女孩的母亲之所以能够找到如意庵里来,就是这两个人给报的信。尼姑们都相信是那个女孩来复仇了,因为据说穿着红色衣服上吊会变成厉鬼,却想不通为何她敢在佛寺里作祟,难道不怕天谴?不管信不信,庵里的尼姑一个接一个病倒,都是曾经捉弄过那个女孩的,莫不是坚持不了几天就全身水肿中凄惨去世。本诚师太做了几场法事,总算是让怪病停止了传染,但如意庵却元气大伤。没两年本诚师太去世,如意庵也就基本上废弃了。”
“哦,是有点吓人……”顾晓音这下听明白了,原来华尧大学居然是建在这么个不吉利的地方,难怪会有这么多灵异事件啊。
“天啊,我们学校当年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盖校舍啊……”欧雅也深有同感的摇摇头。
“这个还不算吓人的了,”任庸似乎很瞧不起女孩们的胆怯。
“还有更吓人的?”方苗小心翼翼的问。
“哎呀,不要说了嘛……”苏鬟已经有些后背发冷了,连忙阻止任庸的故事会,可其他人都要求他继续讲下去,因为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吊在空中更加难受。
任庸点点头,喝了口茶,象说书一样继续讲古:“嗯,更可怕的事情大概是二十多年前,那时的华尧大学还叫做南京华尧学院呢。据说当时一个大二的女生,因为家庭的缘故受了很多委屈,以至于有些精神失常,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疯癫的时候没人管,清醒的时候可有人来折腾她,大会小会总少不了她。结果呢,一个寒冬的夜晚,女孩子在一间空教室自杀了。”
“这几年学校里头也有过人自杀成功啊,哪里可怕了。”欧雅不满的撇撇嘴。
“自杀不吓人啊,关键是她死的方式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据说,这个女生先吞服了好几十片安定片,大概是嫌发作太慢,居然又想割脉自杀。你猜她用的是什么刀?”任庸忽然停下来看着大家。
“手术刀?”顾晓音脱口而出。在华尧大学弄到一把手术刀还是不太困难的事情,毕竟有那么多的解剖学和药理学实验。
“错!据说当时她属于被管制的对象,哪里弄得到手术刀呀。是把小镜子打破,用镜子碎片割开了颈动脉……”说到这里,任庸自己都有点别扭了,那种场面是谁都不愿意想象的。
“我好冷……”韩慧小声的说着。
“说了这么多,对我们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帮助呢?”顾晓音忽然想起来,大家来这里可不是来听故事的呀。
“当然有了。你们的事情,苏鬟大致都给我说了。你们知道吗,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 一个工友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走进了教学楼的大门。你想啊,那个年头,谁有胆子穿这么鲜亮的衣服呀?赶紧走过去看是谁,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嘛。刚开始工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第二天,又看到了这个红衣服的女子走了进去,晃一晃,又不见了。工友吓得一病不起。然后没几天就听说了那个女学生自杀的事情……”任庸分辨到。
“哦……”。一群人都恍然大悟的样子。别人怎么想,顾晓音无从知晓,但一个想法在她的脑中迅速形成:难道是如意庵那个穿着大红衣服上吊的女子变成了厉鬼,几十年后又出来害人,害死了这个女学生?而她们那天的『碟仙』游戏,恰好又惹到了她……想到这里,顾晓音是真的感觉到害怕了,她们会不会也碰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女生的命运?
“要不,我们报警吧。”沉默许久的戴娜忽然提议。
“切,人家警察也不管这个啊。”苏鬟连连摇头,“或者我们请个道士来学校做做法事,驱驱邪?”
“也不行,”任庸笑了,“你要真有胆子请道士来学校驱鬼,恐怕你比鬼还先被开除。”
“呵呵”。其他人也笑了。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只有顾晓音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的夜幕。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第四章完,待续)

5.惊变
吃过晚饭,顾晓音照例来到中药楼下的公用电话打电话回家。她告诉家里一切安好,自己能吃能睡能看书。家里也回答一切都好。其实她很想告诉父亲,自己最近很不对劲,好像被什么灵异的东西缠住了一般,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算是他们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报警还是找道士?那个任庸说得非常正确,她们眼下的处境非常尴尬,虽然心里都很害怕,却又没法寻求外界的帮助。
晚上,顾晓音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仔细的梳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心绪纷乱而没有任何线索,只得无奈得瞪着粉红色的帐帷发呆。
其实,在校园另一头的教师宿舍里,也有一个人同样睡不着,那就是叶胡玖了。前天解剖楼的事情,那个女生所说的话,他是半个字也不相信。教书好几年了,各种学生也见了不少,他是从来没有看过有学生第一次上解剖课不害怕的,更没有见过一个非临床专业的学生敢于走到三楼的尸库附近,何况还是黑灯瞎火的深夜。而据说那个女生,好像叫做戴娜的,还是文科的学生,恐怕是晚上都不敢从解剖楼前经过的,别说是掉了耳环,就是被人追杀都不敢往楼里跑。但解剖楼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和男朋友约会也不会挑这种郁闷的地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一个恐惧的念头迅速浮上了他的心头。作为一名医学硕士,又是一个庞大尸库的管理员,他素来不害怕鬼神之类的事情,否则早就被吓死了。但他并不是一个无神论者,特别是三年前经过那次诡异的事件之后。
定一定神,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是我啊!你还没有睡么?”
“啊,是表哥啊……你还精神真好,11点了都还不睡……”电话那一头显然已经充满了倦意。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么?解剖室的?”叶胡玖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抛出了问题。
电话那头睡意全无,声音也变得清醒多了:“当然记得!难道又出事了?”
“也算不上出事。”叶胡玖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是前天有一个女生,莫名其妙的跑到三楼去,被我给撞到了。”
“哦?她自己怎么说?”
“当时她的脸色非常不好,眼神很僵硬,一言不发。我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情,就赶紧咬破食指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她就倒在地上了。”叶胡玖简单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后来呢?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没有说实话,胡扯了一通理由,我估计应该是不记得了吧。你说,会不是上次的那个……”
“应该不会吧!你放心,过几天我就去南京有事,到时候正好来找你看看这个事情。”
“嗯,这太好了,88。”
“88。”
放下电话,叶胡玖长舒了一口气。对于这个表妹的本事,他是绝对放心,而她很快就要来南京,估计不会有问题了。伸手关上日光灯,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刚一下课,顾晓音就拉着欧雅、方苗飞也似的跑到了图书馆门前。而苏鬟、韩慧也接到了她的通知,早早的等在那里了。
“来图书馆干什么啊?”苏鬟一脸的迷惑。
“跟我来。”顾晓音没多解释,看了看图书馆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领着大家迅速走到后楼的校史陈列室来。
这个小小的陈列室里,记录着华尧大学建校60多年的历程,每一年的新生入学都会被组织来参观一下,她们当然也不例外。
“好了,晓音,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啊?”欧雅忍不住开口了。
“校史!我真是笨,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昨天晚上才想起来。”顾晓音激动的说着,一边迅速沿着一排排的展板找寻起来,身后是莫名其妙的几个女生。
“校史?你是说任庸那天说的东西?这个校史上哪里会记载呀。”方苗反应很快。
“不是,”顾晓音一边回答着,一边继续低头仔细搜索着一块块展板。
“好了,就是这个!”顾晓音停下来,指着展板上一张巨大的黑色照片。
“这个?南京华尧学院全体教师合影,一九五九年……”苏鬟看着老照片的标题,还是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这里!”顾晓音的手指迅速划过展板,定在照片下面的教员名单上。几个女生赶紧跟着往过去,都“啊”的一声张大了嘴巴。
手指停住的地方,不是很清晰的写着一个名字:
“周少鸿”。“啊!”几个女孩一起尖叫起来,害的顾晓音拼命的做“嘘”状,以免惹来其他人的注目。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走出图书馆,欧雅无限崇敬的看着顾晓音说。
“嗯,上次戴娜做梦,不是听到这个名字吗?”顾晓音有些开心的解释,“当时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哪里来的,只是觉得眼熟;结果那天任庸的故事提醒了我,我想起来了,是华尧大学的校史上的人物,就赶紧过来找了。”
“啊?你看过学校历史?哪里有这种书?”方苗眼睛瞪的老大。
“图书馆就有啊。这个人曾经当过好几年的教务长,还编过一本教材,所以那年参观校史馆我当时就留意了一下……”
“晕,三年前的事情……”欧雅简直不敢相信,“你这个比『半面之交』还玄乎……”

不管怎样,能够找到『周少鸿』的出处,大家很是高兴,虽说是一条渺茫的线索,也总比完全没有头绪要好。然而除了校史陈列馆之外,对于周少鸿她们依旧是一无所知。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也不是什么名人。顾晓音她们发挥专业所长,在图书馆、校史馆仔细的翻找了一个下午,只查到这个人1934年出生,好像去过米国留学,曾经担任过华尧大学的副教授、教授,做过三年的教务长,卒于南京,享年38岁,编写过《化学药物》,此外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又是几天过去了。天气一点点转冷,大家都开始穿上了冬衣。有关周少鸿的信息依然是一片空白。加上没有古怪灵异的事情再发生,又快要考试了,几个人都有些懈怠了。
周末,顾晓音象往常一样来到庞潇潇宿舍玩,顺便也提到了周少鸿的事情,看她知道什么不?
“嗯……”庞潇潇飞快的在脑子里检索了一会,面色严肃的回答:“答案是,没有。”
“呵呵,没关系。”顾晓音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庞潇潇三年来一直是她的坚强后盾,几乎每个问题都能或多或少的给出建议来。
“不过……”,庞潇潇若有所思的把紫菜蛋汤放在电磁炉上,喃喃的说到:“也许……”
“潇姊姊你快说,也许什么?”顾晓音的好奇心迅速被点燃了。
“嘿嘿,我是说啊,也许有个人能知道关于这个周少鸿的事情,但不知道你去打听是不是合适。”
“谁?”顾晓音的心跳迅速加快,“没事的,我一定能打听到的!”
“我的小老板,贾逸珍。”庞潇潇很肯定的说到。“算起来,这个周少鸿在华尧大学的最后几年时间,贾老师正好在学校读书,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太好了,潇姊姊你真行!”顾晓音高兴的跳了起来。

庞潇潇的犹豫是很有道理的,顾晓音走到贾逸珍的办公室门口时一下停住了,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打听这种事情实在太古怪了,几乎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无奈之下之后折返回来。
欧雅到底是精灵古怪,不出一分钟就想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棒的借口:“简单!不是很快就要60周年校庆了吗?我们就说是为准备校史陈列材料的。”
“这能行吗?人家干吗相信你呀。”顾晓音摇摇头。
“哎呀,试试看了,”欧雅素来喜欢冒险,这次也不例外。“我们又没有恶意啊。”

见到贾逸珍本人,顾晓音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威严,甚至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年轻许多。欧雅的计谋居然顺利得逞,贾逸珍毫无戒备的讲了起来:
“周教授可以算是我的老师,曾经教过我两门主干课程。他当时主讲的《西药化学》非常受欢迎,因为不但结合实际,还会有许多当时的前沿进展来作为例证,这在那个时代是很不容易的。你们知道,那时国内和外头的学术交流很少,而且很多人为了避嫌,都不愿意去接触同行的动态前沿,更不敢在课堂上公开谈外国人的进展,这个你们能理解么?”
顾晓音和欧雅都点头表示赞同。可以想象,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敢于承认现实,介绍本学科的国外新进展,是需要一种怎样的勇气。
“只可惜没有讲多久,大概是一个学期多一点,周老师就失去了站在讲台上的资格……”贾逸珍有些唏嘘。“后来,周老师就不幸去世了,很年轻,非常可惜……”
顾晓音还在努力鼓起勇气,欧雅已经抢先一步问了真正关心的问题:“贾老师,能不能讲一讲周教授生活中的事情,比如他的家庭、兴趣爱好……”
贾逸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惶的神色,但迅速消失了。“周教授很懂得生活情趣,喜欢研究古书,还喜欢弹古琴,这在当时算是一个异数。他的家庭嘛……我了解不多。”她的最后一句话很明显犹豫了一下。
“贾老师,”顾晓音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了,“能不能问一下,周教授那一年是怎么去世的?”
这句话看来效力非凡,贾逸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口气也变得激烈了许多:“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到底没有撒过谎,顾晓音顿时语塞,双颊也变得绯红一片。
“唉——”,贾逸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自言自语般说到:“其实也没什么,他那样的个性,几乎不可能不被折腾的。”
“那……周教授是生病死的吗?”欧雅小心翼翼的问到。
“怎么说呢……”贾逸珍很明显的考虑了一下,“应该算是意外事故吧,虽然有人认为他是悲愤不过而自戕。”
顾晓音和欧雅都没有开口,屋子里静悄悄的。
“具体的情况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植物园后面,有个池塘,你们知道吧?”
两个女孩都点点头。所谓池塘,其实面积不到半亩,说成是小水池更为合适,死水长年不换。
“某个冬天的清晨,周教授的遗体在池塘里被发现了……当时水面都完全结冰了,薄冰上砸了一个半米大的冰窟窿,他似乎就从这个窟窿里掉进了水里……”贾逸珍看着窗外的落日,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房间里是一片死寂。半晌,还是欧雅打破了沉默,说谢谢贾老师,我们也该回去了。贾逸珍这才从往事的回忆中解脱出来,把两人送出了门,还嘱咐这一段切切不可乱传,顾晓音她们当然是一一答应。
她进屋关上门,庞潇潇从隔壁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都听到了?你还真没有猜错。”贾逸珍苦笑着说。
“是的,我太了解晓音了。”庞潇潇也笑了,“谢谢贾老师”
“嗯,希望她们能有好运气吧……”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是22点多钟了。当然,这对于华尧大学的研究生而言并不奇怪,晚上工作甚至不称为加班而是“上班”。庞潇潇匆匆的赶回宿舍,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打开电脑,在电子日记本里写下了今天的事情:“今天,晓音去找了贾老师,问了周少鸿的事情。贾老师提到了他自杀的事情,但没有说其他的。”写到这里,庞潇潇喝了些速溶的咖啡,然后继续在键盘上敲打起来:“我的直觉认为这些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包括那个脚步声、莫名其妙去解剖楼的女生,加上前些年的解剖楼的事、02教室的事,恐怕晓音这次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晓音说的事情,可能真的不是幻觉,但我只能这么安慰她了。田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6年,难道真的是02教室的那个东西又出来作祟了么?晓音啊,你可要当心哪。”
写完,存盘,关上窗口。庞潇潇象往常一样站起来铺床。这两天同屋的博士生请假去湖北老家完婚,宿舍里就她自己一个人住,因此顾晓音又提出了蹭住的事情,她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因为,她正在研究的事情,恐怕让顾晓音遇到也不是什么好事。
洗漱完毕,庞潇潇象往常一样坐在了书桌前,借着一面小小的梳妆镜仔细的梳理着头发。外面的人都说女博士是“李莫愁”,其实绝对是讹传,她们和同龄的女子哪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镜子里,她忽然发现自己的额头上似乎又多了一颗痘痘。虽说明知不应该,还是忍不住想动手去挤,心里暗自哀叹:唉,做化学的人,难免接触有毒害的试剂,加上工作时间长,皮肤老化的好快啊。
“咦?”手指放到额头上,却没有碰到红色的痘痘。再看看镜子,原来是左边额头上的,手指却伸向了右边。就在她的手指下意识的朝着右边额头移动的时候,庞潇潇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镜子。
因为,她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忽然明白,镜子里的虚像跟自己是一样的。
没错,镜子里头的东西决不应该是和外头一样,手指习惯性的伸向了镜像的反方向,没有碰到痘痘,只能说明镜像并不是脸的虚像。
庞潇潇只觉得心跳陡然加快,一个箭步奔向了房门,猛的扭开门锁冲了出去。
走廊上一片昏暗,似乎就这一会儿,路灯都不约而同的坏掉了。定一定神,她惊讶的发不出声来:
并非路灯坏了,而是整个走廊似乎都坏了!
雪白的墙壁、光滑的地砖、淡绿色的防盗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杂乱的甬道,两边是粗糙的石灰粉刷,老式的木头门边上都放着脸盆架和许多杂物,让通道更显得狭窄许多。
庞潇潇只觉得后背发冷,她知道那是从身后的窗子吹来的冷风,却不敢回头去关上窗子。甬道里一片黝黑,只有尽头的楼梯口那里,黯淡的透出一缕光线来。
“出来!我不怕你!”庞潇潇没有挪动步子,却大声的喊叫起来,尖利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
周围依然是一片沉默,只有身后的窗子传来的呼呼风声。
庞潇潇猛的朝旁边一闪,用力的去推开房门。方才让她飞也似的逃出来的宿舍,此刻却显得比这个走廊要安全许多。
门紧紧的锁着。宿舍楼的门锁是那种很敏感的门锁,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完成锁舌的自动锁紧。
“该死,钥匙呢?钥匙呢?”庞潇潇一边咒骂着,一边着急的在几个口袋里摸索,却一无所获,看来是放在宿舍里了。
手机?好容易在睡衣口袋里找了出来,庞潇潇毫不犹豫的拨打了学校保卫处的电话。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请续交话费……”手机里传来一个毫无生气的女声。
“呸!”平日文静的她也忍不住了,这该死的运营商,怎么就那么巧给停机了呢?哪怕多坚持一晚,明天她一定去充值。
南京的初冬已经很冷,加上身后呼啸的穿堂风,毫不费力的穿透了庞潇潇身上的棉睡衣,让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有人吗!来人啊!”庞潇潇努力的呼喊着,声音却消散在这黝黑的空气中,没有一点回音。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准备敲隔壁房间的门求助,却发现那门扇不但老旧,居然还是虚掩着的,吓得后退半步。谁知道那门扇里潜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看来,只有下楼去。没错,楼下有管理员阿姨,她那里有钥匙,多一个人陪着也安心。此刻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很难冷静下来想办法了,只剩下最本能的想法:赶紧离开这个破走廊,找个有人的地方。
她艰难的朝前走着,一边鼓励自己不要害怕。水泥的楼梯扶手摸上去冰凉凉的,很不舒服,她也顾不得了,因为楼梯似乎有水,很有些滑,加上光线昏暗,她真的很担心会不会摔倒。
一层楼梯艰难的走完了,依然是另一个黝黑的甬道,她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看走廊的尽头有些什么。整个走廊依然是安静的可怕,除了自己的呼吸,就是身后的水房里传来的水滴声:嘀哒,嘀哒,清晰而悠长。又一层楼梯走完了。
又半层楼梯走完了。再转个弯,就是管理人住的一楼了吧。庞潇潇努力鼓起最后的勇气,飞快的跑了下去。
可是,楼梯的下面,依然是楼梯。
难道,刚才数错了一层?她觉得浑身都在战抖,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一定是的。
往下走?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楼梯,仿佛无限的朝着地下眼神着,越发的黑暗阴森,她实在没有胆量再走下去了,索性扶着楼梯扶手瘫坐了下来。
嗒,嗒。头顶上的楼梯似乎有脚步声。庞潇潇高兴的站了起来,总算遇到别人了!
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听得出来是高跟鞋发出的声音。
一个念头飞快的掠过她的心中,她忽然想起顾晓音说过,那个女孩子听到的,正是这样的脚步声。
快跑!她心里只剩下这个词了。可下面那不知延伸向哪里的楼梯,她是宁死也不愿意去走了。猛然抬头,她看到了楼梯上的小窗户。没错,这里是一楼,跳出去就是大院,就会有人看到她了。
庞潇潇顾不上许多,费力的攀上了墙上的窗户。下面就是大院,只要跳下去就得救了。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随即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等到顾晓音听到消息赶到附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学校对此的处理非常的低调,一再强调要对外保密。理由很简单,庞潇潇的伤势并不严重,可受伤的原因却很离奇:校方的第一个感觉是自杀未遂,因为她被证明是从楼梯间的窗口跳下去的,窗口狭小且离地面有一米多高,决不可能是失足;但哪有自杀者从三楼往下跳的?
“潇姊姊,你怎么样了?”顾晓音的脸上全是泪痕,小声的呼唤着。而病床上的庞潇潇却象睡美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平静的躺在那里。
“唉,这位同学,你也该去吃饭了,病人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年轻的女医生走进来,看了看顾晓音。
“医生,潇姊姊到底怎么了,她还能……”顾晓音的话哽咽住了,她不敢去想象结局会如何。
“这个……”,女医生有些犯难,“简单的说,她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更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些软组织挫伤,连骨折都没有,大概是运气好,落下来的时候被晾衣绳之类挡了一下。”
“那她怎么还没醒来呢?”
“这个我也很奇怪。”女医生一脸无奈的神色,“脑部检查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即便是脑震荡也不可能一直昏迷,况且脑电图一点都不象昏迷的人,倒像是……”
“象什么?”顾晓音忍不住插话到。
“倒像是普通的浅度睡眠,就好像晚上睡觉一样,甚至还像是在动眼睡眠,也就是说还在做梦呢。”
“啊?”顾晓音的心头忽然冒出许多复杂的念头来,最模糊却也是最肯定的一个,就是庞潇潇这次的意外,一定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有关。担心加上愧疚,让她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一粒粒的滑过脸颊,让女医生都为之动容了。

下午上完课,顾晓音匆匆的赶到庞潇潇的宿舍,为她收拾换洗的衣服,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外交官,不太可能迅速赶回南京来,顾晓音就毫不犹豫的认为自己有照顾庞潇潇的义务了。不一会儿,衣服都整齐的叠放好了,顾晓音却不经意间看到桌子上的像架:那是今年刚开春的时候,她和庞潇潇在莫愁湖边照的,两朵并蒂的莲花灿烂的开放着;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惹得她的眼泪又润湿了几张纸巾。
“砰”,一声轻微的响声,显示器忽然亮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仔细一看反应过来,她刚才可能碰到鼠标了,就唤醒了沉睡状态的电脑。
顾晓音顺手看了看“文档”菜单,最上面一个是一个“庞潇潇的日记”的文件,看来她在出事之前,最后用电脑就是在写日记。强烈的关心,混合着好奇,促使晓音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那个文件。
屏幕正中的,是一个登陆窗口,这个电子日记本当然是加密的。顾晓音楞住了。虽然来庞潇潇的宿舍玩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问过这个电子日记的密码,该如何是好呢?
顾晓音很明白,这最后一份日记,很可能会解释庞潇潇到底为什么会出事,甚至可能会对她现在的状况有所帮助。可连续尝试了几次,包括她的生日、学号、手机号和QQ号码,系统都板着脸孔回答“密码错误”。
“这怎么是好呢?”情急之下,顾晓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如果庞潇潇这次的事情真的和她们遇到的事情有关,则可以说她完全是被自己卷进来的,要是当初没有告诉她多好……
又一次的,系统回答密码错误。顾晓音忽然发现,居然界面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链接“忘记密码”,赶忙象发现新大陆一般点了进去。
“我最不爱吃的东西是什么?”系统严肃的问她。
不爱吃什么?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古怪。顾晓音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和庞潇潇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可大多数情况都是由自己来决定吃什么的,对潇姊姊的饮食爱好似乎一无所知,要是平时留心一下就好了。
“难道是这个?”顾晓音忽然想起来什么,噼啪的敲进去四个大字:“肉末涨蛋”。
叮!系统的嘴脸终于从冷漠换成了微笑,日记本的密码显示在屏幕上,顾晓音赶忙用笔抄下。“CH2=CHCOOCH3”,这是什么古怪的密码啊,也不知道潇姊姊她自己是怎么记住的。
日记本顺利的打开了。顾晓音的泪水却更加强烈的涌了出来,因为每次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吃饭,她都强烈要求吃『肉末涨蛋』这道菜,而庞潇潇总是说女孩子吃这么油的东西不好,最后总是在她的撒娇下妥协,没想到这却是庞潇潇最不喜欢吃的东西。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果然是昨天的日记。顾晓音惊讶的发现,庞潇潇竟然知道她去找贾逸珍的事情。再往前翻翻,惊讶变成了诧异:似乎从她第一次给庞潇潇诉苦,说自己听到那个脚步声起,庞潇潇几乎每天的日记里都会有关于她的记载。
一段话牢牢的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晓音说的事情,可能真的不是幻觉,但我只能这么安慰她了。田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6年,难道真的是02教室的那个东西又出来作祟了么?晓音啊,你可要当心哪。”
02教室!田霖的事情!难道这一切都确实不是偶然,而是灵异事件?顾晓音赶紧又翻了几页,三天后的另一段话则更加让她毛骨悚然:
“晚上,我抽空去那里看了看,虽说没把握,还是想要试试看『烟鬼』说的方法灵不灵,毕竟晓音现在的压力很大,处境可能也很危险。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唉,明天再上网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顾晓音这才明白,原来庞潇潇安慰自己的话都是硬撑着说出来的,她自己居然还在寻找整个事情的谜底,想要帮助自己。
“潇姊姊……”顾晓音再也控制不住感情,放声大哭起来。

夕阳的余晖终于完全浸没在了暗夜之中。顾晓音擦干脸上的泪痕,拿着庞潇潇的衣服走了出来。看着远方迷朦的夜色,顾晓音的眼神却分外坚定,嘴角甚至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她要找出真相,要让潇姊姊赶紧恢复正常,也决不放过那个伤害潇姊姊的人。
这样的表情,很像是她每次考试前的样子。
(第五章完,待续)
6.旧事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上午就有人告诉顾晓音,庞潇潇已经醒过来了。
“真的!”没等别人说完,顾晓音就飞也似的跑向了附属医院,全然不顾后面还有两节课要上呢。
“潇姊姊!”推开病房的门,顾晓音喊了一声,又忽然停下了。因为病房里多了一个中年女子,而庞潇潇似乎还是在睡梦之中。
“请问……”顾晓音有些犹豫。
“你好,我是潇潇的姑姑。”中年女子倒很自然的拉过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我是她的师妹,”顾晓音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庞潇潇,依然是呼呼大睡之中,“听护士说,潇姊姊醒了?”
中年女子点点头,“嗯,昨天晚上就醒过来了的,可是……”
“可是什么?”
中年女子脸上掠过一抹无奈的阴影,“恐怕是摔下来的时候有脑震荡,老是犯困,反应也有点慢……”
“啊?”顾晓音惊恐不已的叫了起来。不会是这一摔,脑部受伤,将来会变成白痴……想着想着,眼泪又滑落了下来。
“哎呀,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中年女子倒给顾晓音吓了一跳,“我自己就是医生,我认为主治医生的诊断是对的,这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后遗症,修养一段时间应该能完全恢复的。”
“哦,那就好……”顾晓音松了一口气。
“啊~好困哦……”,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庞潇潇似乎被吵醒了。
“潇姊姊!你还好吧!”顾晓音迫不及待的问到。
“嗯,还好……就是有点困,有点迷迷糊糊的……”庞潇潇的眼神看起来确实很疲倦,仿佛并不是从酣睡中醒来,倒像是刚刚下了夜班的工人。
“潇潇,想不想吃水果?”中年女子和蔼的问到。
“嗯……柑子?谢谢姑姑。”
“我去!”顾晓音立即站起身来,自告奋勇的要去买柑子,却被中年女子按住了:“我去吧,你们学生要上课,时间少,多陪陪潇潇讲话也好。”
门关上了,病房里就剩下顾晓音和庞潇潇两人。
“潇姊姊,你没事吧?”
“晓音啊……我没事了,就是有点困……”,庞潇潇的回答软绵绵的。
“对了,潇姊姊对不起哦,那天晚上我一着急,就看到了你的日记……”顾晓音忽然想起了了电子日记的事情。
“日记啊……没什么了……”庞潇潇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这让顾晓音大为宽慰。“潇姊姊,你那天晚上怎么搞的啊,会从三楼摔下去呢?”
“摔下去?我记不太清楚了啊……好像是……”。庞潇潇一脸茫然,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与几天前那个聪明果断的女博士生简直判若两人,让顾晓音很是痛心。
两个人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会儿话,庞潇潇的姑姑也买好橘子回来了。顾晓音便起身告辞,庞潇潇也没有留她的表示。
“潇姊姊,你多保重啊!”泪光中,顾晓音哽咽着说。
“嗯,好的……”庞潇潇依旧是茫然的神色。
就在顾晓音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她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庞潇潇。
忽然间,庞潇潇的手伸了出来,似乎朝着地上用力的指了一下。顾晓音惊讶的发现,庞潇潇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久违的亮色,那种智慧的光芒再熟悉不过。就在疑惑之间,庞潇潇的手臂软软的收了回去,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木然而疲惫的神色。
顾晓音飞快的走出了医院的走廊,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一刻看到的东西。庞潇潇目前的状态是不太对头,可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却是那么睿智与坚定,绝对不会是出于偶然。可这个小小的动作是什么暗示呢?地下的东西?顾晓音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地下的东西会有什么好事……或许不是?
回到宿舍,顾晓音坐在床边发呆,忽然眼前豁然一亮:答案太简单了,这个哑谜应该是说“床下有东西!”至于这个“床下”,毫无疑问当然是庞潇潇的宿舍了。
跑到博士楼的时候,顾晓音才想起,自己没办法进到庞潇潇的宿舍啊!上次替她收拾东西,还是楼下管理员阿姨来开的门呢,这次再进去没有理由呀。踌躇之间,她想起了欧雅,也许欧雅能有办法呢?
欧雅果然厉害,没几分钟就从管理员室出来,手头拿着钥匙牌。
“你厉害,这你都能骗到手……”顾晓音由衷的佩服起她来。
“切,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欧雅不高兴的撅了一下嘴,“我们又不是要去干坏事。”

和大多数女生宿舍一样,庞潇潇的宿舍拥挤而整洁,床下整齐的码着几个箱子。顾晓音有点头大,这么偷偷的进来,又大张旗鼓的翻人家的东西,怎么都感觉别扭。直到欧雅催促再三,方才开始仔细的找起来。
床下的箱子,大多数都是书,随手一翻也知道是历年的专业课教科书。还有一箱全是衣服,一堆鞋盒子里是漂亮的运动鞋之类。
“咦,这是什么?”欧雅忽然发现了鞋盒子中有一个木头小盒子,外观像是中世纪的宝箱,很明显是湖南路夜市上买来的便宜货。“估计就是这个!”
“别,万一是人家的隐私呢……”顾晓音看着盒子,忽然想到可能是庞潇潇来装信笺什么的东西,看了多不好啊。
“不打开怎么知道呀。”欧雅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在床上,厚着脸打开了小小的铜扣。
盒子里是一把口琴,和几张黑白照片。
“庞师姐还喜欢吹口琴呀?”欧雅信口问到。
“没有啊,我只知道师姐和我一样喜欢弹古筝,没见过她吹口琴……”,顾晓音一边回答,一边翻看着那把口琴。看得出来,口琴有些年头了,两边镀铬的表层都变得失去了光泽,怎么也有个十来年的时间了。再看看那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大群人的合影,看得出来都是年轻人,穿着严肃的服装,男孩子大都带着那种蔫巴巴的帽子,跨着布书包;女孩子则大多梳着麻花辫。另一张似乎是某处的农田边拍的,照片里是五个年轻的女子,装束跟前一张集体照差不多。再看看盒子的底层,是一本油印的小册子,封面写着:《女儿经》-“供批评用”。
“好奇怪的东西,大概是庞师姐她母亲的吧?”欧雅在一旁猜测到。
“也许是吧……”,顾晓音说着,把盒子里的东西又收回去放好,关好盒子站起身来。
“你不放回去?”欧雅吃惊的问,眼前的顾晓音似乎换了一个人。
“我要带回去慢慢琢磨”,顾晓音摇摇头,“潇姊姊的暗示肯定就是指的这个东西。”
“你这么肯定?万一等她出院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欧雅还是有些犹豫。
“好了,别说了,我们赶紧下去吧。”顾晓音不容她分辨,已经打开了房门。

拉上床帘,顾晓音半躺着,翻来覆去的琢磨这件事情。也许,庞潇潇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暗示,只不过是她自己心理作用而已?而这个盒子里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旧物而已。庞潇潇很喜欢研究历史,收集一些旧时的东西也完全可能。
顾晓音摇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自己和庞潇潇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虽然彼此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却像是孪生姐妹一般有心电感应,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心领神会的传达心思。闭上眼睛,她回想着下午在病房里那一刹那眼神的交流,庞潇潇的神情里似乎有些焦急,又似乎又带着期许,肯定就是指的这个盒子。
顾晓音又借着台灯,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口琴。忽然间,她一下坐了起来,手抖的几乎拿不住口琴了。
口琴的边上,靠近螺丝孔的地方,有两个小小的字母,大概是用针刻上去的,是很漂亮的花体英文:“Y L”。
记忆的仓库迅速打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顾晓音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激动的差点喊起来。

第二天的中午,顾晓音来到中药楼下的IC卡电话旁,拨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田霖,请问是哪位?”
“田师兄,我是顾晓音啊!”
“顾晓音……”,对方似乎楞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是上次我们去悠然美境见过面的吧!”
“没错,田师兄还给我讲过02教室的事情。”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田霖上次说过,有问题随时欢迎开口的,却没想到顾晓音真的找到门上了。
“田师兄,我想再仔细了解一下02教室的事情。” 顾晓音沉稳的回答。
“啊?”电话那头明显慌乱起来,“上次,不是都给你说过了吗?”
“是的,”顾晓音努力平静了一下声线,“可我还想再详细了解一下。”
“这个……恐怕我帮不了你。”
“潇姊姊住院了。”顾晓音抛出了底牌。
“啊!她怎么啦?”
“从三楼楼梯上摔下来的,还好,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
“哎呀,这个真是糟糕……”田霖的焦急听得出来并不是客套。
“田师兄,也许你能帮的到她。”
“嗯,不多说了,我明天找个机会出差去一趟南京,见面再细谈吧。”
“好的,88。”顾晓音挂上了电话,缓步走出了大厅。眼下能够帮得到庞潇潇的,也许真的就只有这个田霖了。
陪着田霖去学校附属医院看望了庞潇潇之后,田霖似乎也被庞潇潇眼下的状况深深的震撼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悠然美境里没有多少人,舒缓而善感的音乐轻声的流淌着。田霖和顾晓音对面坐着,沉默了许久。
终于,田霖下定决心似的说话了:“你真的想知道02教室的所有事情么?”
顾晓音庄重的点点头。
“你肯定,潇潇的事情,一定和02教室的往事有关?”田霖还是有些不相信。
顾晓音拿出了那个口琴,默默的推到田霖面前。田霖大惑不解的看了看,并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田师兄,你看这里。”顾晓音轻轻的指着口琴边上那两个字母给他看,柔和的灯光下很容易看清。
“啊!”田霖的身体震了一下,迅速又恢复了平静,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好吧,”田霖望着桌上的咖啡杯,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承认,上次给你说的事情,虽然都是真的,但确实漏掉了一些事情。实际上,在我之前,甚至可能在我的师兄之前,02教室那边似乎就出过很多奇怪的事情。”
顾晓音强压住好奇心,只是点点头表示正在倾听。田霖机械的喝了一下咖啡,又接着讲述:
“比较可靠的说法,是一个老校工遇到的,据说是在晚上听到一群学生大声读书的声音。你想,大学里哪有学生上课还要朗读的?更何况是夜里11点多钟。老校工循着声音走过去,发觉是02教室的声音,教室似乎有十几个学生,男女声夹杂着一起大声的颂读着什么。可推开门一看,教室里关着灯,只有月光从窗口透进来,除了桌子椅子之外,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啊……”顾晓音忍不住说了一声。那样的场面实在是有些吓人。
“当时说出来也肯定没有人会相信,所以这个老头也就没有声张,事情是等那个男生出事之后才传开的。”田霖继续说道,“而在我之后的那个男生,死的时候也很有些古怪的地方,比如,他似乎用小刀、钢尺,甚至最后用上了指甲,在有一面墙根挖洞,抠了一个还挺深的小坑。最后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十个指甲都已经磨掉了,完全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晓音已经完全被这些闻所未闻的事情震撼了,小小的02教室,居然能容纳下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而在那个男生死掉之后,02的事情也并没有真正了结。”田霖又补充了一句。
“那后来呢?”
“后来半年多时间里,陆续有人在02教室碰到过奇怪的事情,比如上自修时,莫名其妙的停电,等跑出来一看,里头分明又是亮着灯的;还有人说,曾经发现课桌的抽屉里有几张钞票,还都是100块的,等到下自修也没有人来取,只好叫来保安送保卫处。可第二天保卫处的人一看,明明是『壹佰亿』的冥钞嘛,哪里是钱呢?”
“真没想到,02教室还有这么多故事……”顾晓音感叹的说,“我们进校之后都没有听说过呢。”
“那倒是很正常,”田霖笑了一下,“一个是学校绝对不可能承认校园里闹鬼,第二呢,也因为02教室后来就没有出过怪事了。”
“后来?”
“是的,大概是我大二上那年,新生入学,学校严格的封锁了02教室有关的传闻,还故意把大一新生的不少课程都安排在02教室。也许是人气旺了吧,还真的就再也没有听过02教室有什么灵异事件发生了。”田霖有些感慨。
“是这样……”顾晓音点点头。
“对了,你说这些事情可以帮到潇潇,有把握么?”田霖忽然想起了先前的对话,倒让顾晓音有些措手不及了。
“直接的帮助,说实话我还看不出来。但请相信我,潇姊姊的事情一定和这个02教室有关的,我也一定会尽力帮助潇姊姊复原的。”
“嗯,我相信你……”

回到宿舍,顾晓音反复想着刚才听来的故事,又想起了任庸所说的那个如意庵投缳的尼姑的传说。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跳了出来:既然潇姊姊和那个田霖是同学,又有那个“YL”的口琴,肯定日记里也会有记录啊!可惜上次去她宿舍时,居然没有想到把电子日记拷出来,只好等明天了。

欧雅的电脑上,顾晓音先在心里道歉了很多次,然后毅然的输入密码打开了那个电子日记。还好,日记居然支持关键字搜索,她想了想,就用“02教室”当关键字搜了一下,仅有6条结果:
“1996.05.09 今天,学校都在传解剖楼的事情,有人说是丢了一具标本,有人说是标本自己跑出来了,反正统统都没有得到校方证实。咳,真是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不过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好像跟02教室的事情有点关系,虽然说不出为什么。算了,都过去了,又关我什么事情呢。……”
日期是三年前的,顾晓音那时还没入学呢,完全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事情。下一篇就是最近的日期了:
“1999.10.17 今天,晓音跟我说,她在207看到了一个白衣服的女孩子,我对她说没事的。不过话这么说,那个花廊离02教室可不算太近,何况后头就是绿岗路,该不会又是02的那个破事又出来了吧。老天,可千万不要是让晓音碰上啊。……”
“1999.10.28 …… 事情看来更严重了,晓音说熄灯后听到了宿舍的走廊上有脚步声。我可以肯定,一定和02教室的事情有关了,因为好像三十多年前的那个传说里头也有人提到过脚步声。该死,那本纪念册好像被我搬家的时候扔了……”
“1999.11.05 ……哈哈,还是我厉害,居然想到去找这个,还真的找到啦!不过也不能看出到底这个口琴和02教室的事有多大关系,做起来也许还有危险……但绝对值得去试试看,否则万一晓音真的被盯上了就完蛋了。”
“ 1999.11.18晓音说的事情,可能真的不是幻觉,但我只能这么安慰她了。田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6年,难道真的是02教室的那个东西又出来作祟了么?晓音啊,你可要当心哪。”
看到这里,顾晓音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她没有想到庞潇潇竟然如此默默无声的关心着她。最后一篇,就是庞潇潇出事前写的那一篇日记了:
“1999.11.21 今天,晓音去找了贾老师,问了周少鸿的事情。贾老师提到了他自杀的事情,但没有说其他的。之前我凭直觉就认为这些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包括那个脚步声、莫名其妙去解剖楼的女生,再加上前些年的解剖楼的事、02教室的事,我觉得恐怕晓音这次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她不忍心再看,手颤抖着关掉了窗口。此刻的心绪乱作一团,让她不能仔细去思考到底这些日记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平日里和潇姊姊相处的一幕幕景象争先恐后的浮上心头,有撒娇的,有欢笑的,也有她嫌潇姊姊唠叨而撅着嘴的,还有两个人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去走环湖路的……真的,她忽然惊奇的发现,自己每一个快乐的记忆都盖着潇姊姊的印记,而这些印记又是那么容易忽视,容易看作理所应当的。直到庞潇潇这么昏昏沉沉的躺在了病床上,这些快乐才一下子宝贵起来,变得遥不可及,变得就象是相册里头的老照片,只勾起她许多的惆怅来。
“潇姊姊,求求你快好起来吧……”顾晓音已经泣不成声,嘴唇喃喃的蠕动着,惹得坐在对面的欧雅都跟着难过起来。
“哎呀,放心了,庞师姐没事的了,医生不是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么。”
“你不懂的……”顾晓音一边接过欧雅递过来的纸巾,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
“好啦好啦,”欧雅索性抢过纸巾,动手拭去晓音脸颊上晶莹的泪珠,“再这样连我都要跟着你哭了。眼下是看看到底02教室有什么才是要紧事!”
“看不出来……”顾晓音轻轻推开了欧雅的胳膊。这要是潇姊姊的手该多好……
“那我们怎么办?你这么哭就能看出来了?”
“很简单,”顾晓音站起身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我们亲自去02教室看看。”
“啊!”欧雅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大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02教室……”
“没事,那我一个人去好了,大不了……”顾晓音虽然嘴硬,可也不敢真的把那个字说出来,只是装个样子准备出门。
“切,你要有那个胆子,我就不用陪你了。”欧雅不屑的笑笑,从枕头边拿起了手电筒,打亮试了一下,“走吧。”
“就知道,好姐妹有福同享的。”顾晓音高兴的搂住了她的肩膀。
所谓02教室,其实是一组平房教室中的一间,建成年月不详,但看起来恐怕也有个几十年了。四间平房,两大两小,按顺序编号为01~04教室,正好围成一个四合院状,中间是一块空地。不知为何,这个四合院离东大门很近,离教学楼、食堂却很远,附近还有一大片杂草丛生的空地(据说要修一栋很大的实验楼的,但两三年了还没有动工);再加上这边路灯多年久失修,就没有多少学生来上自修了。何况华尧大学一直有02教室的传说,02教室就基本没有人敢去。上次教学楼装修,顾晓音是逼的没有办法才去02教室坐了一晚,其他时间宁可呆在01或者03教室。眼下是晚上10点钟,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听得到秋风在树梢间掠过,看得到阑珊的灯影在地上徘徊。
“晓音,我们到底来找什么嘛……”虽说平素胆子挺大,可这时欧雅也多少有些发毛了。
“这个……”,顾晓音自己也说不上来。难道线索会就摆在02教室里头,等着她们去发现?在教室里找了十几分钟,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等明天白天来吧,亮一点比较好找。”欧雅打起了退堂鼓。
“嗯,好吧。”顾晓音无奈的赞成。
走出02教室来,外头的路灯已经熄灭了一盏,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四合院更加昏暗了。两个女孩紧紧的抓住对方的手,心中懊悔不迭的想着干吗非要深夜跑到这个倒霉地方来。
“唉,真是,非要……”欧雅正在抱怨,却看见顾晓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顺着她的手指,欧雅看到了让她难忘的一幕:
四合院后边的荒地上,隐约可以看得到一个人影,地上似乎还有两朵明亮的烛光。欧雅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得跟着顾晓音悄悄的走回03教室,从后窗偷偷的看去。
不远处的地上,铺着一块暗色的布,大概一米见方。布的周围用一次性杯子围成了一个四方形的圈子,圈子中间似乎撒着些瓜子花生、水果之类。那两根很大的蜡烛插在布不远的两个地方。再仔细看看,每个杯子旁边似乎还放着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杯子里倒着半杯深色的液体。
圈子中间还有些别的什么小东西,她们却看不清,正准备再努力看看时,布旁边的人影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们:虽然光线很暗,还是看得出来是一个男子的脸孔,那种眼神混合着怨愤和哀伤,也许还有些别的神秘,反正她俩已经吓得几乎要站不住了,二话没说就麻利的从前门迅速溜了出去。

好容易跑到了207教室楼下,顾晓音停下来喘气。
“你说,那个人在干什么啊!吓死人了。”
“也许是祭奠吧,最近快冬至了吧……”欧雅似乎也才缓过气来,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说。
“瞎说,冬至还早呢……”顾晓音反驳说,“再说你没看见啊,那么多个杯子,哪里有这么祭祀的……”
“哎呀,我也不知道……快点回宿舍吧。”

还算运气,她们刚回到宿舍没几分钟,宿舍就熄灯了。顾晓音平静了一下情绪,暗自盼望今晚看到的那张吓人的脸庞不要进入自己的睡梦之中才好。一边又在担心,不知道附属医院那边的潇姊姊,究竟恢复的怎样了呢?
夜色下的华尧大学校园,一切都是那样静谧,只有风声微微的响着。
(第六章完,待续)
7.谈判
又是两天过去了, 庞潇潇的情况说不上改善,却也没有恶化, 神志清楚,饮食正常, 就是睡眠时间稍微多了一些,好像叫做“嗜睡”。当然,医生们认为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而脑电图显示一切正常,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甚至乐观的说,再有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啦。
可在顾晓音看来,庞潇潇的情况一点也不好。自从找到了庞潇潇宿舍的那个口琴开始,她就觉得庞潇潇的病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再听了田霖讲的故事之后,更加坚定了她这种直觉。当然,她不可能去告诉医生,病人是因为碰到了某种灵异事件才变成这样,而且现在依然没有摆脱这神秘力量的控制。估计非但不会有人相信,还会给她也做个精神评估。然而,看着庞潇潇现在的样子,顾晓音总是忍不住偷偷掉泪,那个聪明果敢的潇姊姊仿佛是遥不可及的回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找到能够帮助她恢复正常的方法。
可这个方法,又该从哪里去找呢?她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究竟庞潇潇身上发生了什么。那灵异的力量就像丛林中潜伏的野兽,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甚至在它袭击了你之后。
顾晓音知道,眼下她可以依靠的,只剩下自己的直觉。
欧雅的电脑上(顾晓音自己没有买电脑),顾晓音看着那几页提到02教室的电子日记,当然就是从厐潇潇的日记里复制下来的。
“老大,你翻来覆去的看,看出什么来了吗。”一旁的欧雅好像很迷惑的样子。方苗赶紧拽拽她的胳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忽然,顾晓音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大声的说道:“我真是太笨了!这么简单都没有想到。”
“老大,你想到什么了啊?”欧雅赶紧问道。
“那个贾老师!她肯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东西。”顾晓音兴奋的说道。
“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去找的那个?”欧雅一脸的疑惑,“你猜的吧?”
“来看这里!”顾晓音晃动着鼠标,涂黑了屏幕上的一句话。几个赶忙凑过头去,原来是最后一天的日记上的话:『今天,晓音去找了贾老师,问了周少鸿的事情。贾老师提到了他自杀的事情,但没有说其他的』。”
“这个……”方苗依然没有明白过来。
“其他的!”顾晓音激动的手都有些抖了。“你看潇姊姊写的,[但没有说其他的],这么说,贾逸珍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们。”
“哇,你厉害……”欧雅由衷的叹服了,“那我们下午就再去问问那个贾老师吧!”

面对欧雅和顾晓音的请求,贾逸珍沉默了许久。
“贾老师……”,顾晓音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好了,我明白你们的心思。”贾逸珍叹了口气,神色中有些无奈。“如果不是因为潇潇的关系,我绝对不想让你们知道那些事情。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况且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谢贾老师。”欧雅听出有些希望,赶忙道谢。
“你们上次问过我周少鸿的事情,对吧?”贾逸珍看了她们一眼,两个人赶忙点头承认。“上次我说的,都是事实,但我没有告诉你们的,是他还有一个女儿,不久也死于非命。那个女孩正是我的同班同学,去世时才18岁,非常的可惜。”
“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呢?”顾晓音忽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欧雅赶紧偷偷的掐了她一下,暗示她不要打断贾逸珍。贾逸珍倒并不介意学生的插话,继续讲到:“哦,叫做周雅琳,很洋气的一个名字。”
啪!顾晓音手里的纸杯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顾晓音赶忙站起身来去寻找拖布,动作有些仓皇。
“怎么,你知道这个人?”贾逸珍一脸疑惑的看着顾晓音。
“不,没有。”顾晓音解释说。“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象我一个高中同学的呀。”
“哦,这样啊。”贾逸珍摆摆手继续说了下去。“周雅琳很聪明,也很好学。唯一常惹些是非的,是她很注意仪表,喜欢音乐。你们可能理解不了,那个时候女孩子是不敢打扮自己的,穿个漂亮衣服就有人说你娇生惯养。为这个,周雅林没少挨老师同学批评。加上又喜欢音乐,古琴、口琴、梵阿林都学过,更是让人家揪住小辫子,说她喜欢靡靡之音。不过这些还算小事,真正让她倒霉的,是从斗争周少鸿开始。”
“周少鸿当时是教授吧?”欧雅想起来了。
“是呀,先是有人说他从海外归来,肯定是特务;又有人揭发说,他祖辈都是神汉巫婆,他自己以前还搞过封建迷信的活动,毒化校园文明。就这样,周教授吃了不少苦头,牵累着周雅琳也跟着一块挨整,那种惨状没经过的人是很难想象的。”说道这里,贾逸珍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那尘封的血色往事。
“贾老师……”顾晓音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试探性的问道。
“哦,不好意思。”贾逸珍慌忙擦了一下眼角。“那场风暴中间,很难说周教授和周雅琳父女之中谁更凄惨一些,毕竟雅琳还是个孩子啊。没多久,她的精神方面恐怕真的承受不了,出了些问题,时好时发作,完全是两个人。她正常的时候,少不了监督劳动和斗争会,以及没完没了的责令检查;不正常的时候,唱着歌四处乱走,见谁都叫’师父’,又被说成是装疯卖傻、抗拒改造。”
“唉,确实好可怜……”,顾晓音努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贾逸珍没有理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没多久,周教授就在植物园后面那个小池塘溺水而亡,周雅琳呢,还是继续在半疯癫的状态常常被人提出来折腾。很难说是她精神失常是不是好事,因为那种被自己昔日的同学毫不留情的辱骂、羞辱的感觉,对她那样一个倔强又很有自尊的女孩来说是最残酷的伤害。翌年,她终于也离开了这个世界,算是一种解脱吧。”
“真是不幸……”,欧雅唏嘘的说。
“那时我虽然也同情她,却不敢走上去安慰她,更不用说去阻止那些疯狂的行为了。哎,想来真的好像就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贾逸珍也很有些感慨。
“贾老师,那个……周雅琳是怎么死的呢?”顾晓音忽然冒出这么个问题来,让欧雅和贾逸珍都有些意外。
“唉,她的死倒完全是自杀……”,贾逸珍摇摇头说,“那时也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跑到一个空教室里头,割破了自己的桡动脉,伤口之深,甚至连骨头上都有划伤。等天亮的时候,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一大片,早就没有救了。当然,也没有人会想到去抢救,遗体没有亲属收敛就送给解剖学教研室了……我看过现场,她斜坐在椅子上,头靠在后排的桌子上,眼睛瞪的老大,那真的是很绝望的一个眼神啊……”
“是不是02教室?”顾晓音又问出一个突兀的问题,而且效果比上一个还要好,这次掉在地上的杯子是从贾逸珍手中摔下来的。
“怎么……你怎么知道……”贾逸珍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两个小丫头会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
“没什么,我也是听说02教室以前出过些事情,才想到……”顾晓音连忙解释,表白自己并不是真的知道。
“呼~”,贾逸珍重新坐在了沙发上。“也许,真的是到了时候,该把那段日子翻出来晒一晒了。没错,你猜对了,周雅琳就是死在02教室里。”
初冬的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屋子里很有些明亮的感觉。三个人都沉默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贾逸珍道出了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一脸的安详与沧桑;欧雅则显然对那段往事无比的诧异与震撼。而顾晓音呢,却很难说是什么反应,眼神分外闪亮,眉头却依然紧锁,似乎刚拿到了[优秀]的考试成绩,又像是碰到了刁钻的考题——当然,对于专业第一名而言,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
许久,贾逸珍先开口了:“小顾,你们刚才说,这些事情可能帮助到潇潇,有把握吗?我现在都不敢去医院看她了,实在是让人痛心。”
“这个……”,欧雅有些迟疑。
“应该可以的!”顾晓音倒显得很乐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潇姊姊的病肯定和02教室的问题有瓜葛。”
“哦,这么说……02教室等于是折腾了华尧大学二十年,你们这样猜测也不算奇怪。”贾逸珍的眼神分明是有些怀疑。
“二十年?贾老师您是说,02教室后来出过事?”顾晓音迅速的捕捉到了话头。
“哎呀……”,贾逸珍微微一笑,“你还真聪明呢,可惜不是药学院的,不然读我的研究生多好呀。没错,02教室后来确实出过不少事情,当然,也可能是以讹传讹。”
“您是说,那个『帮帮我』的故事?”欧雅试探的问道。
“哟,你们这个都打听到了啊,肯定是潇潇说的吧。先是一个女生,没过几年又是一个男生,确实把学校都吓坏了,后来教室改编号就是因为这个。不过,之前还出过好多事情呢……”
“改编号?”顾晓音忽然冒出一句话来,眼睛瞪的老大。
“改编号,你们不知道?”贾逸珍似乎也很惊讶于她俩的孤陋寡闻,“就是前几年的事情啊,不知道学校哪个高人想出来的,把四个教室的编号对换了,现在的02教室其实就是原来的03教室。”
“啊……”,顾晓音似乎很受震动,嘴唇闭的很紧,目光有些散乱。
“自从雅琳出事后没多久,据说这02教室就老出问题。”贾逸珍没有注意到顾晓音的神情,继续讲述起02教室的故事。“最开始是有人说看到半夜有人在教室看书,却没有开灯;还有人说听到教室里吵吵闹闹的象开会,走过去却没有一个人影。这些都还算是捕风捉影,最严重的一次事件,是大概八十年代初的时候,一个女生在教室里投寰,居然是把自己吊在了吊扇上。结果第二天早上一个女生来上课,当场就吓晕过去了。调查的结果呢,大概是说成绩不好想不开,其实大家都有数,只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没过多久,前几年有个男生又莫名其妙的死在教室里,桌面涂写的乱七八糟。从那个时候起,02教室很久都没有人敢去,一下课都没有人敢在教室里停留。安静了好些年之后,加上后来的学生不知道这些事情,才慢慢有人用来上晚自修。你们可要给我注意啊,别乱传,否则学校可饶不了我。”
“嗯,一定的。”顾晓音和欧雅郑重的点头保证。

走出化学楼,顾晓音一言不发,拉着欧雅的手就往西大门方向跑。欧雅知道她是想去看02教室,却实在不明白她哪里来的兴致。
“我真是笨,居然没有想到这个。”顾晓音一边唠叨着,一边已经和欧雅走进了03教室,在课桌之间飞快的穿行着。虽然是下午时分,教室里也没有人,只有淡淡的阳光照在旧课桌上。
“这个!”顾晓音忽然停了下来,趴在一张课桌上,手指快速的在桌面滑过,完全没有理会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欧雅。
“晓音……”,虽然教室里光线很好,欧雅还是有些害怕,难道顾晓音也出什么问题了?
“哎呀!”顾晓音猛然站起身来,右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大声的喊叫着。“我真是笨死了,笨死了!”
“晓音,别吓我……”,一贯胆大心细的欧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面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去拉住了顾晓音的胳膊。
“都怪我!都怪我!”这下更热闹了,因为顾晓音的声音很明显带着哭腔,眼泪也毫不吝惜的流淌下来,还夹杂着她的手掌拍打着自己脑门的声音。
“好了,好了,先出去再说。”不由分说的,欧雅推着顾晓音走出了教室的门。不管怎样,她总觉得这个教室里一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才让身边的顾晓音忽然变得不正常了。
一会儿,顾晓音好容易平静了下来,接过欧雅的纸巾擦干了眼泪。
“晓音,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顾晓音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这让欧雅放心了下来。
“你刚才怎么啦?”
“课桌!我想起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倒霉的课桌引起的!我还一直以为是那天的笔仙呢!”
“课桌?课桌上有什么?”欧雅依然一头雾水。
“唉,我慢慢讲给你听吧,不过我们先回宿舍,我实在不喜欢这边。”
“嗯,我也是,走吧。”

教室外头,欧雅不知所措的看着顾晓音,后者还在懊恼不已。好半天,顾晓音才开口了:“都怪我,我居然傻乎乎的跟着续了那首词。”
“什么词?续在哪里了?”欧雅说。
“桌面上呀!”顾晓音手指了一下教室的方向,“就是苏轼的《西江月》啊。”
“我给你弄糊涂了,你从头讲给我听吧。”欧雅还是不明白。顾晓音只好从头讲给她听:
“一个多月前,大概就比我们玩请笔仙早半个多月吧,不是教学楼那边装修吗?我就来这边上自修,有一天就是在这个所谓的03教室,实际上是传说中最恐怖的02教室,可是当时谁知道啊,不知道是学校那个傻瓜决定换编号的。那张桌子上呢,有不少课桌文化,不过很特殊的是,是写了一首词,字体娟秀工整。我仔细一看,不就是苏轼的《西江月》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行了,你说关键的吧,又不是不知道,我古诗词一向不如你的。”欧雅着急的摇着顾晓音的手,打断了她的吟诵。
“别着急啊,桌面上就写了这么多。”顾晓音变得严肃起来,“都怪我,当时一时手痒,以为碰到另一个喜欢苏轼的人,就拿笔给她续上了!”
“哇,你也破坏公物啊……”欧雅连连摇头,顾晓音可管不了她,索性继续说下去了:
“我正好看过这首《西江月》,就顺手续下去了,当时也没有多想。直到刚才贾老师提到,原来的02教室被改称为03教室,我这才想起来,都是因为这首词惹出来的祸!”
“慢着,”欧雅奇怪的问,“这个最多就算是破坏学校财产,你怎么扯到灵异事件上去了?”
“你来看!”顾晓音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胆量,不顾欧雅的不满,拉起她走回教室,跑到了刚才看过的那张桌子边上。“你看这上面的词!”
欧雅低头一看,桌面上果然写着两行诗句: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这是你的字啊!”欧雅有些不解,自己写的字有这么可怕么。
“这是我写的没错啊,”顾晓音仿佛在解释一个很简单的题目,“那天我明明看到了上面有《西江月》的上半阙,才想到续完的,可你看看上面那两行字呢,上哪里去了?”
“啊!这样啊!”欧雅这才醒悟过来。
“我敢肯定,这个倒霉的课桌文化,肯定和02教室的灵异事件有关系。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引起的,韩慧的感冒、方苗摔伤、戴娜晕倒在解剖搂,还有潇姊姊的事情……5555”,顾晓音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好了,好了,别瞎说了,也许只是巧合呢。”欧雅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扶住她的肩头。顾晓音个子不高,正好可以依靠在欧雅的肩膀上。

吃过晚饭,顾晓音一反常态的没有去上自修,而是拉着欧雅、方苗来到了学校不远的二桥公园。这里游客很少,地方又很空旷,顾晓音平时最喜欢来散心的,今天也想来冷静下来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晓音,你说最近这些事情,都是从02教室那首诗词开始的?”方苗说。
顾晓音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落日发愣。
“唉,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那个02教室居然有这么多故事,学校也想的出来,与其换编号不如彻底拆房子。”欧雅接茬说。
“我想清楚了,这一来很多事情都可以说的通了。”顾晓音忽然开口了。“也许,我续这后半阙诗词的时候,就被这02教室的哪位大仙给盯上了,没几天我们不是玩那个碟仙游戏吗,这个东西就得到机会来到了我们中间。”
“对的,我想起来了,那次韩慧说,她在请碟仙的时候,看到你身后有一个影子……”,欧雅说。
“第一个中招的,应该就是韩慧,是让她在中药楼花廊那里也许是找什么东西?方苗也可能同样是去实验室找东西,或者找某个地方才摔伤的。戴娜呢,当然是去解剖楼……”说到这里,顾晓音自己都打了个寒战,那解剖楼里想起来都觉得阴森可怕,更别说去找东西了。
“那庞师姐呢?”欧雅着急的问,“她又是怎么了呢?”
“这个……”,顾晓音沉吟片刻,“我也说不好,恐怕是因为潇姊姊发现了那个东西的蛛丝马迹,才遭遇不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方苗小心翼翼的问道。
“很简单,直接问她。”顾潇音干脆的回答。

第二天的下午,同样是312房间,同样是那几个女孩,围坐在一张报纸旁边,报纸上依旧放着那个小小的碟子。
“晓音,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才行吗?”欧雅有些犹豫。
“我不能保证,可这也许是最有效的办法。”顾晓音平静的说。“我不能强迫大家,再请一次碟仙可能会很危险,但揭开这些天来的古怪事情,全靠这个了。”
“嗯,我相信你。”方苗郑重的点了点下头。
“顾师姐,我们也相信你。”戴娜说着,和韩慧紧靠在一起,仿佛这样会安全些。苏鬟也努力点了一下头,算是赞同的意思。
“没说的,开始吧。”欧雅轻轻的把手指搭在了那个白色的瓷碟上。
顾晓音定了一下心神,回忆那天的程序开始念叨。她的心里其实也很矛盾,这么干有效没有且不说,万一又惹了别的什么东西,恐怕这312寝室就难说会出什么事情了。但脑子里一个个问号,加上医院里躺着的庞潇潇,让她不得不去冒着个险。
天已经擦黑,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也悄悄的从墙上褪下。几个人按着那个小小的碟子,在报纸上漫无边际的滑动,并没有一点特殊的感觉。
顾晓音忽然直起身,一板一眼的吟诵起来:
“春事阑珊芳草歇。
客里风光,又过清明节。
小院黄昏人忆别,落红处处闻啼玦。
咫尺江山分楚月。
目断魂消,应是音尘绝。
梦破五更心欲折,角声吹落梅花月。”

欧雅她们还没来得及问顾晓音这是干吗,就迅速得到了答案:碟子在桌面震动起来,先是微微的颤动,继而剧烈的抖动着,在桌面上叮当直响。再看看几个女生,除了顾晓音和欧雅之外,大都脸色煞白、惊恐不已,小小的寝室弥漫着不安的情绪。
“碟仙,可以问问题了吗?”欧雅壮着胆子,按照标准程序问到。
碟子轻盈的滑了出去,又原地抖动一下。几个人连忙凑过去看,只见碟子上的红线准确的指着“起”字。欧雅默默的对着顾晓音点了一下头,暗示她可以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
顾晓音似乎在考虑哪个问题最重要,想了一会,才干咳一下开口了:
“周雅琳师姐,最近还好吧?”
她的声音平静而柔和,碟子的反应却是强烈而直接的。只见那白色的小碟子仿佛逃脱樊笼的野兽,在小小的报纸上来回乱窜,抖动也更加厉害,似乎就要一跃而起,几个人都感觉自己快要按捺不住了。
“周师姐,有话就直说吧。”顾晓音又开口了,声音平静而严厉。
“晓音……”方苗只觉得脊背发冷,汗珠也开始从额头渗了出来。而戴娜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旁边的韩慧只得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的搂着她。寝室里一片沉默,只听得碟子磕在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嘶—”碟子忽然滑向报纸的一端,又迅速的停下来了。
顾晓音咬了一下嘴唇,看清楚了红线压着一个词:“交换”。
“交换?”几个女生互相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
“周师姐,你是希望我们为你做些什么事情吧?”顾晓音对着空气问道。
碟子又听话的滑动起来,这次指示的是“仪式”。
“碟仙,”欧雅还是不敢像顾晓音那样直呼“周师姐”,索性还是用这个模糊的称谓,“你是希望我们给你做超度的仪式?”
碟子没有反应,静静的躺在报纸上。
“碟仙,你还没有走吧?”许久之后,苏鬟怯生生的问。碟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知道了,”顾晓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你是希望我们帮你弄清20年前的冤情吧?”
这句话的后果,显然比起初那一首《蝶恋花》更加严重。碟子毫不犹豫的在桌面抖动起来,左冲右突的四处乱跑,仿佛碟子下面藏着一只老鼠。几个人都感觉到碟子几乎压不住了,象是要在桌面上跳起来一般。
“师姐!快送她走!”戴娜想起了这种游戏的规矩,连忙提醒大家送走碟仙。可惜还没等欧雅开口,碟子已经逃脱了众人的五指山,嗖的一下滑过了桌面,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我们出去吧!”戴娜紧紧的摇着韩慧的胳膊请求。
“是的是的,碟子碎了是那个很恐怖的……”,方苗也表示赞同,同时已经打开了房门,仿佛身后就有一个邪恶的鬼魅从碟子碎片中慢慢爬出来似的。
“放心,没事的了。”顾晓音却很镇静,拿起扫帚来清扫碎瓷片。
“你怎么知道没事?”欧雅不放心的追问。
“很简单,”顾晓音扫好碎片,“周师姐现在正希望和我们做一个交易,弄死我们有什么用?”
“交易?”韩慧眼睛瞪的老大。“还有师姐你刚开始念的那几句诗是从哪里找来的?”
“没错,是交易,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是让我们帮她做个什么仪式,最重要的是帮她完成当年的心愿,她就帮我们把潇姊姊恢复正常。”顾晓音平静而坚决的说。至于那首词,是苏东坡的《蝶恋花》,因为我第一次在02教室桌子上看到的那首词就是他的,就猜想这个周师姐也喜欢苏东坡的词,况且这首词的意境,讲的就是生死离别,所以念来刺激她一下,没想到果然应验。”
“啊?”几个人都呆住了。眼前的顾晓音,小小的个子,柔弱的身板,小孩般稚气的脸庞,却一下说出这么多复杂的推理,实在让她们不敢相信。可是眼下的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可靠的猜想了。
“那,我们怎么去帮她完成这个什么仪式?”欧雅想到了最实在的问题。
“是呀,谁知道这个周师姐想要的是什么……”方苗也附和着。
“嗯,是比较头疼啊”,顾晓音皱起了眉头,“不过,我们已经有些线索了,找起来应该不是太费力。”
“线索?晓音你在说什么啊。”欧雅也觉得匪夷所思。
“线索,我没说错。你想想,之前我们几乎每个人都碰到过奇怪的事情,戴娜深更半夜在花廊转悠,韩慧莫名其妙的迷路在基础实验楼,戴娜夜访解剖楼,加上我,都在梦里看过周雅琳当年被别人欺负时的场景,难道都是偶然的?”顾晓音说。
“你是说……”苏鬟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猜的是,这些都是周雅琳给我们的暗示,或者说是想借着我们去做的事情!”顾晓音斩钉截铁的说到,顺便把手中的簸箕倒进废纸篓。
“师姐,那我们究竟该怎样做呢?”戴娜还是很疑惑的样子。
“嘿嘿”,顾晓音调皮的笑了,“当然是你再去解剖楼一趟喽!”
“呀,我才不去,打死都不去。”戴娜把她的话当真了,吓的直哆嗦,藏在了韩慧的怀抱里。
“别听她的,”欧雅笑着推了顾晓音一把,“她吓唬你的呢。”
“是开玩笑的,”顾晓音也笑着澄清,“不过,确实要去找找上次那个解剖楼的老师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走廊上,谁也没有注意到,312寝室的门外,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
(第七章完,待续)

8.旧物

按照顾晓音的打算,第一个要弄明白的,就是中药楼旁边的花廊那里究竟可以找到什么?
华尧大学的周末,是那样的安静与祥和。因为地处市郊,许多同学每逢周末都会进城去购物逛街。顾晓音倒不是很喜欢逛街,她更喜欢周末陪着庞潇潇泡在实验室里,或者两人一起去南京那些古老的地方看看,比如胭脂井、扫叶楼等等都很喜欢。可眼下庞潇潇像是丢了魂似的昏昏沉沉,那个周师姐的谜语又毫无线索,她就完全没有心思去玩了,拉着欧雅去花廊那边找找看有什么线索。
午后的阳光均匀的洒在花廊上,草地已经是一片枯黄的颜色。花廊周围没什么人,偶尔有一两只流浪猫在远处飞快的跑过,也有胆大的站下来,看看这两个奇怪的人在干什么。而顾晓音和欧雅则弯着腰,一寸寸的在草坪上搜索着。花廊靠南的这一面是个小山坡,好大一片地方呢,两个人找了半天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只好坐下休息。
“唉,老大我也真的服了你,平时考试的聪明都流失到哪里去了。”欧雅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抱怨着。
“哎呀,”顾晓音觉得也很委屈,“那个东西又不是我藏的,我怎么知道在哪里嘛,当然只有慢慢找喽。”
“还说啊,我们到底是来找什么东西呢?”顾晓音迷惑的看着她,“万一那个东西真的是埋在地下的,你自己来挖哦。”
“瞎说,什么埋在地下的东西,你别吓唬我……”。顾晓音忽然觉得“埋在地下的东西”这个说法很不吉利,难道是指……
“好了好了,继续找吧。”欧雅也觉得说得太臆怪了,赶紧拉顾晓音起来,两个人又继续在草地上翻找。
“喂,同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吓得顾晓音差点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哎!”欧雅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头,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头上还带着一顶草帽,手头拿着一把很大的锄头,看来是学校的园丁了。
“你们两个女同学在这里找什么呢?”老头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一边用锄头在草地上四处扒拉着。
“这个……”顾晓音一时语塞。还好,欧雅的天赋又发挥作用了:“哎,老伯,我的东西丢了,正在找呢。”
“哦?丢啥了呀?”老头和蔼的笑了。
“我的隐形眼镜呀!”欧雅的话说出来,顾晓音几乎憋不住要笑出来了。隐形眼睛都会搞掉,谁会相信啊,也幸亏她没有戴眼镜呢。
“哦,这个就难找了呀……”老头放下锄头,很热心的弯下腰来帮她们寻找。
“算了,老伯,找不到也没关系,回去再买一个好了。”看着老伯认真的劲头,欧雅赶忙出来打圆场。
“啊,那怎么行,父母的钱挣来也不容易呀。”老伯头也不抬的回答着。
十几分钟过去了,当然是一无所获。老伯坐下来歇息,欧雅的脸都红了,实在懊悔刚才自己的谎话。
“哎,这个花廊实在是蛮大的啊,估计是找不到了。”顾晓音小心翼翼的说。
“这个还大啊?以前更大呢!”老伯扇着草帽,一边笑呵呵的回答。
“以前?”欧雅随口接茬,“老伯,以前你就在这里干活了啊?”
“当然喽,我66年就开始在这个学校当工友了呢。”老伯一脸的自豪,“你们是不知道啊,以前这边是一大片荒地呢。”
“荒地?没东西?”顾晓音有些惊讶。
“啊,荒地。不过也不是没东西,以前的老的教室宿舍就在这里呀,都是两层楼的木房子,现在都拆了,后面修了这个大楼。”
“哦……”,顾晓音怔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般的点了一下头,让欧雅看得很是奇怪。“对了老伯,请问你怎么称呼啊?”
“我?”老头有些惊讶,“大家都喊我老烟鬼,你也就这么喊我就行啦!”
“嗯,我叫顾晓音。”
“我叫欧雅。”
“呵呵,”老头站起身来,“接着找吧,太阳快落坡了呢。”
欧雅有些着急了,刚才随口扯的借口,怎么就会被这位烟鬼老伯当真了呢?还好,关键时刻,顾晓音高兴的说找到了,还没有等老伯走过来就装作用纸巾包好放进口袋,老伯这才放心的走开了。
饭堂里,欧雅和顾晓音对面坐着。经过一下午的折腾,两个人都觉得累趴下了。
“哎,看来是没戏了,估计什么都找不到嘛……”欧雅有些泄气。
“不对,”顾晓音抿着嘴摇摇头,眼睛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也许根本就不用再找了。”
“不用?”
“嗯。”顾晓音点点头,“刚才那个烟鬼老伯说的话,让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你还记不记得,他说这一片是当年的教工宿舍?”
“好像是的……”
“这就对了。周雅琳的父亲是周少鸿教授,按照当时的传统,很可能他们就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区,也就是这一带地方。那么,究竟那个周雅琳,或者说她控制戴娜,想在这里找什么呢?”顾晓音很平静的问。
“也许是看看过去住过的地方,故国神游?”欧雅有些调侃的回答。
“才怪。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寻找过去住过的痕迹,某个记忆,留下深刻印象的东西,能够让她立即回想到往事的东西……”,顾晓音浅浅的笑了,“你猜猜会是什么呢?”
“我猜?”欧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楼早八辈子拆了,还能有什么……”
“这个!”顾晓音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琴,就是她在庞潇潇出事之后,在庞潇潇宿舍找到的那个。“这个应该就是周雅琳要找的遗物!”
“啊?”欧雅惊恐的看着着不锈钢桌面上的那个银色的口琴,仿佛上头带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你开玩笑的吧?”
“哎呀,没事的了,都说我胆子小,我看你比我还怕呢。”顾晓音笑着安慰欧雅,一边把口琴收好。“我不知道,那个周师姐究竟是自己惦记着这个口琴呢,还是想指引我们用这个口琴做点什么事情,反正肯定这个口琴对她的意义很重大。我自己那一架古筝,是上大学前买的;以前学弹琴时用的那一架,虽然档次差很多,也很旧了,可我怎么也舍不得扔,现在还摆在老家里呢,女孩子和乐器之间的这种感情真的是很难说明白的。”
“何况那个时代,一个口琴很贵很贵,又容易让人家说成是什么情调,对周师姐来说就更加重要了。”欧雅也恍然大悟。
“不管怎么说,总算走对了一步。”顾晓音说,“不过,后面要做的事情,我们却一点也不知道,唉……”.
“哎呀,你放心了,我们一定能弄明白的,庞师姐也一定没事的。”欧雅大大咧咧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两人一起朝宿舍走去。

欧雅和顾晓音在为周雅琳这件事情操心,其他几个女孩也好不到哪里。这种焦急的感觉,混合着恐惧、好奇与友谊,让人本能的想逃避,去否认这件事情真的存在,又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思考,想揭开那重重迷雾之后隐藏的秘密。就这样,这几天大家都没能好好的上课与生活,满脑子都是周雅琳这三个字在飘着。
方苗自然也不例外。上午的课讲的是『拓扑网络原理与应用』,让她更加的提不起精神了。
“苗苗,一会儿帮我去接个人好不好?”身边左着的艾陶陶忽然碰了她一下,小声的说到。
“嗯,什么时候?”
“嘿嘿,当然是这节课之后……”,艾陶陶不好意思的笑了。她们后面还有两节课呢。
“好吧……”方苗无奈的合上书本,反正她这两天一点听课的心思都没有,不如出去转转。
出站口外面,象往常一样挤了不少人。有些是来接人的,手头举着一张白纸,写着“接广州某某”,更多的是手拿一块硬纸牌子,热情的兜揽着每一个走过的旅客:“住宿、旅游还要啊?”方苗不知道艾陶陶是要接谁,只好跟着她傻站在喇叭形的栅栏外等着。
“哎,来了来了!”艾陶陶忽然高兴的挥了挥手。栅栏里边也立刻就有了回应,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比方苗她们要大一些,个子不高,却显得很有精神。
“陶陶!你们真是太好了。咦,你表哥呢?”女子热情的快走过来,艾陶陶和方苗赶紧去接过行李。看来这个女子是打算在南京常住还是怎么的,手提箱之外还有两个大包,难怪要方苗跟着来帮忙了。
“表哥他昨天正好去镇江出差了,明天才回来呢,就让我自己来了。这个是我同学,方苗。”艾陶陶忙着给两人介绍。
“太谢谢你了,我叫齐悦,是艾陶陶的表姐。”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给方苗握了一下手。“嗯,我们走吧。”
“哦,姐姐你是来南京工作啊?”方苗随口问到。
“不是了,她也是来我们华尧大学的。”艾陶陶拖着手提箱回答。
“哦,你是老师啊?”方苗的神色变得敬重起来。
“嘿嘿,我是学生。”齐悦大方的笑了,“跟你们一样呢。我是来进修药事法规的,要在这边呆大半年呢。”
“哦!”
车子很快就到了华尧大学,方苗跟着艾陶陶一起来到了齐悦的寝室,是跟研究生住在一起的。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小方,”齐悦简单的码放好箱子,抬起头对方苗说到,:“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
“哎呀,那怎么行。”方苗的脸顿时红了。
“没事的,以前她没少欺负我呢。”艾陶陶拉住她的手,“晚上一定记得不要去食堂吃饭哦!”

虽然『八神聚』是一家不大的饭馆,饭菜的性价比还是不错的,三个人吃了都觉得比较满意。饭后,齐悦在校门外的水果摊上买了许多水果,硬拉着方苗去宿舍坐坐。盛情之下,方苗也不好推脱。
三个女孩聚在一起,话自然就多了起来,从华尧大学的校园环境,到最近上映的大片,海阔天空波澜壮阔。不知怎的,话题却忽然转到了灵异事件上来:
“表姐,你看过《午夜凶铃2》没有,上周我们几个女生一起看,有人都吓哭了……”艾陶陶似乎还心有余悸。
“呃,看过,觉得还好吧……”,齐悦不置可否的回答。“哪有那么多鬼,没事就来找人类的麻烦。”
“有的啊!”艾陶陶不满意的反驳说,“我们学校前几年,好像说有个男生,就是在教室莫名其妙死的……”
方苗的心跳急速的加快起来,怎么忽然就扯到02教室身上去了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算是真的有鬼,”齐悦停了一下,“也总是有办法对付的吧。”
“哦,有办法?”艾陶陶来了兴致,“是不是请捉鬼的?”
“嘿嘿,这个我哪里知道……”。齐悦也笑了,“很多灵异事件,最后都是请人做做法事就解决了的。”
一个念头忽然从方苗的心底生成,又迅速的滑出了嘴边:“姐姐,你听说过安魂的法事没有啊?”
“啊,你怎么想问这个?”齐悦的表情很明显是想说『没有』。
“呃,好奇嘛……”方苗低下头来。
“我也是听说的啊,不一定可靠。”齐悦咳嗽了一下。艾陶陶和方苗都顿时来了兴趣,赶忙催着她快说。
“据说,法事就是告诉那个灵魂,阴阳有别,让她不要再来到这个世界,早日进入轮回就可以了。”齐悦似乎在讲述一个很轻松的话题,“当然,需要一些东西才能把那个灵魂召唤到面前……”
“什么东西啊,姐姐你知道吗?”方苗的心跳的更快了,怎么会这么巧,居然让她完全不费功夫就找到了想要的资料。
“好像是……一个灵魂生前特别喜欢的遗物……”,齐悦一脸的沉思状,“还有硫磺、朱砂……最好还有这个人的头发或者指甲碎片都可以。”
“啊,这么麻烦……”,艾陶陶撇撇嘴。
“那姐姐……”,方苗努力在脑子中找个最轻松的表达,“如果这个灵魂是遭人陷害、逼迫的呢?”
“那可能就比较麻烦吧,我也不太清楚……”齐悦也有些茫然了。“不过一般这种情况,据说都会有桃木钉,也就是一小段削尖的桃木了,或者是符咒什么的管制着,应该不会出来害人的啊……”
“算了,不要说这个了,我都不敢睡觉了!”艾陶陶赶紧打断两人的话头,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可方苗却是说不出的高兴,不管怎样,这一定离周雅琳的谜底不远了。


“什么,那个齐师姐真的是这么说的?”听完方苗的讲述,欧雅惊讶的说。
“肯定没错,”方苗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记的很清楚,朱砂、硫磺、遗物和头发,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哪里会记错啊。”
“嗯……”,欧雅转过来对着顾晓音说:“这么看来,你昨天猜的居然是对的啊!”
“是呀是呀,顾师姐真是好厉害啊。”戴娜崇敬的看着顾晓音,让顾晓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方苗讲之前,顾晓音已经把那天听到老校工说的事情简单的给她们讲了一下,顺便把那个口琴给几个女生看了。
“那么,现在就是要去弄朱砂、硫磺了……”,顾晓音挠挠头,如果她们是化学专业的人,这两个东西当然不成问题,可她们从大二开始就没有进过实验室,去哪里找这些古怪的药品呢?
“基础化学实验室里头好像有的,我见过……”韩慧回忆到。
“是的,我也见过……”欧雅也表示赞同。
“等等!”方苗忽然站起来说到。“你是说基础化学实验室?中药楼三楼那一个?”
“是啊……”,韩慧一时弄糊涂了。
“我明白了!”顾晓音也很高兴的拍了一下手,“方苗是说,她上次从中药楼那个倒霉洗手间摔下去,可能就是和朱砂有关!”
“哎呀,真的可能哦!”
“这么一说好像就越来越有道理了啊!”
“可恨那个倒霉的周雅琳,偷朱砂能当饭吃啊,害得我差点率断腿,什么人啊……”方苗恨恨的抱怨着,不想寝室的窗户忽然被一阵风吹开了,吓得她立刻捂住了嘴。
“好了好了,”欧雅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就算是知道哪里有朱砂和硫磺,我们又怎么去拿呢,难道偷偷溜进去?”
几个女孩的脑子都飞快的转动开来。潜入化学实验室,这个主意实在不怎么样,谁又愿意去做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呢,312寝室里一下陷入了沉默。
“有了!”顾晓音第一个打破沉默站了起来。
“哇,晓音,你真伟大……”欧雅拍拍她的背表示鼓励。
“嗯,师姐,你要小心,别象我上次一样摔下去哦……”方苗不忘叮嘱她注意安全。
“昏,你们几个想什么哪!”顾晓音差点笑出声来,“谁说我要去化学实验室弄硫磺了?我是想到可以找个学化学的师兄要啊!”
“哦,你认识做化学的师兄吗?”
顾晓音想了想,“认识一个……”

庞潇潇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说话是总是心不在焉的,反应似乎也很慢。这让曹金看了也很难过,匆匆安慰了几句就走出了病房。
“曹师兄!”顾晓音从背后叫住了她。
“嗯,你就是潇潇常说的那个……顾晓音吧?”曹金想起来了。
“是的。”顾晓音恳切的说,“师兄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也是帮潇姊姊一个忙?”
“当然可以。”曹金脱口而出,“能帮到潇潇我肯定去做。”
“我想要……一点硫磺和朱砂,一点点就好。”
“啊?你要那个东西干吗?”曹金似乎有些迷惑不解。“难道你想帮潇潇招魂啊?”
“不是啦……”,顾晓音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但想想再把一个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也不好,只好含糊过去了。
“没事,这两个东西都很便宜……挥发硫和硫化砷是吧,我帮你弄个5g吧,不过千万不能吃哦,有害的,知道吗?”
“嗯,谢谢师兄!”顾晓音高兴的道谢。东西又凑齐了一件,眼下只剩下最麻烦的一项:周雅琳的头发。
如果说完全没有线索,估计顾晓音也就死心了;可上次贾逸珍偏偏给了大家一个非常清楚的线索:周雅琳死后,遗体没人收敛,送给了解剖学教研室。那么,如果可能还会有希望找到她留下来的头发,当然是解剖楼最有机会。然而,那个三层的小楼,让她们每一个人都本能的觉得害怕,特别是上次曾经晕倒在其中的戴娜,听到这三个字就缩在韩慧的怀中瑟瑟发抖了。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趣,但凡你不希望遇到的东西,却总是不得不去面对。在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顾晓音终于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周二下午,解剖楼敞开着大门,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学生进进出出——他们的解剖学课下课了,学生们都很庆幸能够暂时摆脱那些干硬的标本出来透透气。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一旁的草坪上,仰着脸享受和煦的日光,仿佛这光芒有助于他们的心理健康一般。
铃声响起,学生们依依不舍的作别阳光,慢腾腾的往那个有些阴暗的门洞里走,一面低声抱怨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迅速的混在人流中,跟着走了进去。

“黄色的呢,就是神经;那谁能告诉我,这根红色的管道代表什么?”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用镊子挑着标本的手臂上一条管子,兴致勃勃的考问学生。
“是动脉血管吧,叶老师。”一个女生小声的回答。
“嗯,说得不错。”那个男老师放下镊子,“蓝色的呢,当然是静脉了。下面我们来分辨一下桡神经……”
欧雅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一面使劲的捏了一下顾晓音的手指,暗示她赶紧溜出去。顾晓音呢,当然也觉得午饭的那个鸡腿似乎正在胃里翻腾,可现在就唐突的溜出教室,又实在太惹人注目。两个人就这么硬撑着,看着那个年轻的叶老师不厌其烦的将标本一处处详细描述一番,只盼望着这一节课早些结束。
好不容易,二十分钟的讲解结束,60多个学生被分组进行实践。一个临床专业的学生有些疑惑的看了欧雅一眼,似乎觉得非常陌生,欧雅赶紧转过身去,装模作样的走近一个不锈钢的台子,又忽然后悔不迭:台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标本』,边上两个女生正叽叽喳喳的争论到底钳子下面是不是剪断了血管,另一个男生则大方的把一束暗红色的东西用钳子递到那个女生面前,一面得意的说:
“你看你看,这显然是经常挂水的么,这条血管都这样粗了,真是代偿作用呀。”
欧雅几乎要晕倒在地了,只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外星人的基地,或者是怪兽的巢穴。幸好顾晓音找好了撤退的机会,轻轻拉了她一下,两个人赶紧从后门溜到了走廊。
“唉,我真是受不了了,下次杀了我也不来了……”欧雅努力揉搓着自己的脸颊。
“好了好了,别说了,”顾晓音很庆幸自己刚才基本上闭着眼睛,“赶紧去找那个什么档案室吧。”
昨天下午,顾晓音详细咨询了一个师兄,打听好了学校解剖楼的规矩:原来,华尧大学对运进来的“标本”,无论是买来的也好,遗体捐赠的也好,包括那些无主的,统统都会先送到解剖学系的预处理室作防腐处理,同时会进行登记,包括这个『标本』的来源、性别、送来的渠道和日期,准备作为什么用途等等;尸库正是根据这个登记去保管标本。等将来用不着,或者是『标本』实在不堪再使用要送还给原主或直接送去火化,还必须在登记本上详细的注明拖走的时间及去向。那个师兄还非常好奇的问她们,是不是想登记成为遗体捐赠志愿者,“这些年学校增加的标本少的可怜,一具尸体好贵好贵的哦,要是你们肯捐献,那就太好啦……”
而这个宝贵的登记本,据说就挂在楼梯口那个尸库门外的办公室墙上。
顾晓音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混进解剖楼,偷偷的看看,到底那个登记本上头有没有周雅琳的名字,以及遗体还在不在?虽然那个师兄说,这种使用二十多年了还在用的『标本』不多,但总归是一条很有希望的线索。就这样,顾晓音硬拽着欧雅,悄悄的从二楼的解剖实验室来到了三楼。
管理室开着门,却空无一人。
“真是天助我也!”顾晓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别罗嗦了,赶快去看看,到底有没有,我快要发疯了。”欧雅急不可待的跑到了墙跟前,果然有几个土黄色封面的大本子斜挂在钉子上。
“1938,1948,1958……”顾晓音辨认着本子封面的年份,估计正是每隔一段时间的记录,最早的差不多和华尧大学本身一样久远,居然都还完好的保存着,真是不可思议。
“这里!”欧雅先找到了那一本标识着“1974”的登记本。顾晓音也赶紧凑了过来,仔细的在那些黑墨水缮写的小字中寻觅着。
“哎呀,累死了……”一个男声伴随着脚步声,从门外穿来。
顾晓音的脸色迅速变得煞白,脑子里也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听得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迅速跳着。
“这边!”到底欧雅还是要镇定一些,一把拉起顾晓音就从另一个门跑了出去。
这边看样子不是走廊,却是一个紧锁的房间。
“该死,”欧雅用力推着那个木门,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两个男子爽朗的谈笑声也随之而来。倘若在这里被他们撞见,该如何解释?难道说来解剖楼参观的?
“快开啊!”顾晓音也着急的帮忙推着。
“吱嘎~”门轻微的响了一声,居然真的裂开了一条缝。欧雅高兴的差点欢呼出来,这道门还真听话啊。两个人一前一后,迅速的闪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只有天窗那里透过来的一缕光线,黯淡的洒在地上。欧雅和顾晓音蹲在门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提心吊胆的倾听着门外那两个人的声音。
“呵呵,还真不错,你从哪里买的?”一个男声说到。
“我家来了个亲戚,来进修的,顺便带过来的,好吃吧。”另一个声音说道。
“嗯……”
欧雅还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顾晓音却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欧雅不耐烦的挥挥手,她却依然拉着。欧雅只得转过头,差点惊呼出来。
身后,是一排课桌那么大的水泥池子,有些盖着金属板,有些还半敞着。
欧雅眼睛瞪的老大,还好被顾晓音及时捂住了嘴。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尸库。
不知不觉,一粒粒汗珠滑过了顾晓音的脸颊,刚才打开门时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虽说那些池子还在几米之外,但那种刺激的异味已经毫无阻拦的钻进了她们的鼻子。顾晓音忽然有一种错觉,似乎那个半开的铁盖子微微的动了一下,顿时吓得一下扑到了欧雅的怀中。
两个女孩互相依违着瑟瑟发抖,都不敢抬起头来,汗水和泪水很快打湿了衣襟。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人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这才发现,那一缕从气窗透过来的光线早已变得更加黯淡了。也就是说,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
顾晓音用力推开房门,屋子里空无一人。两人如释重负的跑了出来,迅速的反手关上那一扇木门,再紧紧的推紧、插好插销,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顾晓音赶紧跑到了那一本“1974”的登记本上,一页页的仔细找着。落日的余晖已经很暗,她们又不敢贸然的打开灯,只得费力的仔细搜索着。
“这里!”欧雅忽然小声的叫了起来。果然,一行小字写的很明白:
“编号 B75-071 女 周雅琳 无主尸体 自杀身亡”
“没错!”顾晓音也来了精神。“这后面写的是什么?”
小字后面,用红色的墨水又写了几个大字:“已制作局部标本后火化。温如柏”日期是“75.5.19”。
“啊?”顾晓音感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两个人冒了多大的危险(她们自己认为是一场很伟大的冒险),吃了多少苦头,忍住了多少恶心,才找到了这个信息,却没想到周雅琳的遗体已经火化,找到她残留的头发的概率几乎为零了。这样,那个仪式似乎也就不可能完成……潇姊姊也就没法恢复正常……
“晓音,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欧雅看着还在发呆的顾晓音,赶紧提醒到。
“嗯……”。顾晓音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解剖楼呢,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逃出去啊。
不出所料,解剖楼的正门已经关闭,黑洞洞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只有她们自己的脚步声不断回响,难闻的药水味四处都是。
“我怕……”一向胆大的欧雅也有些害怕了。
“没事的,没事的,”顾晓音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一边努力安慰欧雅。其实,进来之前她就想好了的,解剖楼南边有个后门,一般是扔垃圾用的,似乎没有上锁,只在外头用铁丝胡乱绑了一下。因此,她嘱咐过戴娜,5点半钟一定要来到那个小门边上,扭开铁丝放她们出去。
摸黑穿过走廊,顾晓音终于看到了那扇小门。门边垃圾的臭味显示,她没有走错地方。
“好了,我们自由了!”顾晓音满心欢喜的一推小门,门往外动了一下,却依然锁着。
“怎么搞的!”欧雅毫无征兆的发起了脾气。“你不是说跟那个戴娜说好的么!”
“我是说好的啊!”顾晓音也方寸大乱。难道是戴娜记错了时间,或者是不敢来了?忘了?可她们明明说好的啊。
“该死的!你给我打开!”欧雅冲上来,猛烈的踢着门,巨大的撞击声在走道里不断回响。
“完了,这下我们出不去了。”欧雅终于没力气了,一下坐在了门旁。“我们就困在这里,和那些东西做伴……我出去一定要杀了她。”
“别说了,我也很怕……”顾晓音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想找出什么办法,却一筹莫展。
“你听,什么声音!”欧雅忽然收住声音,惊恐的盯着天花板,似乎能看穿楼板一般。顾晓音吓得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紧靠着欧雅瑟瑟发抖。
“啪,啪”,楼上的某个地方,似乎有人在敲门。难道这是幻觉?
“肯定是风吹的,风吹的……”欧雅小声的嘀咕着,不知道是在安慰顾晓音还是自言自语。
“啪,啪,”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杂乱,甚至听得出来,不只一双手在拍打着门扇。顾晓音的脑子里一下浮现了她们刚才呆过的那间屋子,好像就是这样一扇木头的门……
顾晓音知道,自己的心跳肯定超过了130,因为她感觉心脏似乎已经失控,疯狂的把血液泵向大脑,以至于眼前一片眩晕。
恍惚中,“咣”的一声从楼上传来,听得出来,是门扇撞在了墙壁上发出的。似乎还有一个女人的吵嚷声,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顾晓音的腿早已软掉,悄声无息的靠着墙壁坐在了水泥地上;欧雅也好不了多少,脸色和刚才看到的那些标本已经很是相似。
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小时,反正是忽然之间,那些啪啪声忽然消失了,四周依旧是无边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寥,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她们自己的心跳。就像吵闹的教室里,在刹那之间却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的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发慌。

“唉,这个倒霉地方,真是容易产生幻觉。”欧雅努力舒了下喉咙,对顾晓音说到。其实这也是对自己说得,没错,这里只有她们两个活人,怎么可能会有脚步声呢,更不会有什么叫喊声了,都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嗒,嗒”,忽然间,一个清晰的脚步声从走廊的那一头穿来,不紧不慢的,好像在散步。
“你听!”欧雅站起来,猛的抓住了顾晓音的手臂。
顾晓音已经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如果说刚才是幻觉,可这个脚步声却一点不像是幻觉,那么清楚,那么接近,难道是池子里头那些……
两个女孩子就这么完全呆立在门边,眼睛死死的瞪着走廊,等待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出现,甚至忘记了叫喊。
一道光柱,直直的射到她们眼前,让她们睁不开眼睛。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一声很严肃的大喝,让顾晓音她们已经几乎空白的大脑里又流失了几分清醒。
“跟我来。”那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转过身去走开了。顾晓音也不明白为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就跟着那个人走了。欧雅也一样,只是觉得面前的生物似乎还是一个人类,不然为什么要拿着手电筒呢?
“坐。”那个人推开一扇门,指着两把椅子说。顾晓音很诧异自己的神经如此坚强,居然没有晕过去。好半天缓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白大褂的左胸印着教工才有的校徽标志,看样子是华尧大学的老师。
“老师,我们……”顾晓音想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反正即便是被处分,也比一晚上呆在这个恐怖的楼里要好,她觉得能够遇到这个老师真是非常幸运了。
“你们,是来找东西的吧?”那个老师指着桌面上的登记本,欧雅暗自懊恼刚才居然忘记了把那个本子挂回原位。
“老师……我们错了……”欧雅一脸眼泪婆娑的恳求。
男老师微笑了一下,“我叫叶胡玖, 你们呢?”
“我叫顾晓音。”
“我叫欧雅。”
“嗯,”叶胡玖点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为了周雅琳的事情来的。”
“啊!”两个女孩的惊讶,比刚才听到脚步声时还厉害。“你,你……”
“别害怕,”叶胡玖笑了,“我只是个老师, 不是学工处的人,不会无聊到干涉你们的信仰。”
“老师……”
“傻,你们直接找我不就完了。”叶胡玖拉开抽屉,低着头翻找着什么。顾晓音的心跳又加快了,不知道他会拿出什么东西来?
“喏,就这个。”他把一个小小的纸包扔在她们面上,一边继续说道:“幸亏我今天总觉得尸库那个门好像被打开过了,都吃过饭了,不放心再回来看看,否则……只好委屈你们呆到明天早上了。”
顾晓音看着纸包,上面只潦草的写了一个“75.2”,字迹有些褪色。犹豫一下,看看叶胡玖那平静的神色,还是伸出手来打开了那个纸包。
里头,只有一缕乌黑的头发。
(第八章完,待续)
9.琴声

“这个……”顾晓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绞尽脑汁想要得到的头发居然就近在眼前。
“你们是来找周雅琳的遗体的吧,”叶胡玖温和的笑了,“不过早就已经火化了,这就是剩下来唯一的纪念。”
“可是,老师,你怎么知道……”欧雅也觉得面前这个老师如此神秘,怎么一夜之间,身边熟悉的一切都变得古怪了呢?
“很简单,这个是一位已经退休的前辈老师特意嘱咐过我的,就等有一天这个头发能派上用场,现在,看来他是说对了。”叶胡玖说。
“前辈老师……”顾晓音飞快的想了一下,“是不是就是温柏如老先生?”
“嗬”,叶胡玖有些吃惊,“你们也知道温柏如老师?”
“这个……”,欧雅为难的挠头,“好像是学校一个什么前辈吧……”
“没错,他是原来基础医学系的系主任,也是校学位委员会的委员。”叶胡玖站起身来打开了门,“跟我出去吧,顺便带你们去见见他。”
顾晓音和欧雅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解剖楼里头呆着呢,忙不迭的跟着叶胡玖走了出去。几步路走到解剖楼外,满眼又是熟悉的校园和喧闹的人群,两人几乎要忍不住欢呼起来了,短短的半个小时被困,却仿佛从另一个世纪回来一般。
“喂,温老师吗?……嗯,好的……”。叶胡玖挂上手机,领着两个女孩就往教师宿舍区走。细心的顾晓音忽然发现,他的右手食指似乎被什么弄破了,胡乱的用纸巾包着,看得出斑斑点点渗出的血迹。
“叶老师,你的手怎么啦,我这里有邦迪。”顾晓音的可爱钱包里,永远会有一张邦迪创可贴,为自己也为同学准备着。
“嗯?好的。”叶胡玖似乎有些慌张,顾晓音则小心翼翼的给他包好了手指。一路上,大家都满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到了那个温老师家,开门的果然是一个很有风骨的老人。
寒暄几句,叶胡玖转入正题,讲到了那个纸包已经送给了顾晓音她们。
“温先生,……”顾晓音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难道对这个老先生说,她们发现了有一个鬼魂在校园里飘荡,现在要想办法安抚?
“呵呵,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了,先听我说说吧。”温如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开始讲故事了:
“72年的时候,我还是解剖学系的老师,也就是小叶今天这个职务。你们知道的,学医的人都对解剖用的标本很尊敬,对吧?”没等顾晓音解释她们不是学医的,老先生又接着说到:“尊重归尊重,但在我们眼里,那就是一具标本,和捐赠者生前是谁,是美女还是壮汉都没有关系,我们都不会去想这些问题。可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个周雅琳了。”
“那几年到处都乱作一团,什么教学科研工作都没戏。”温如柏放下茶杯,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可唯一的好处,就是解剖用的标本不缺来源。几乎每个月,我们都能分到医院送来的标本,完全不愁不够用,反而是嫌尸库太小。唉,这些年就不行了,一个标本都用了五、六年还搁在演示台上,这效果能好吗。我都说了多少次,要增加经费,大会说小会说,没用!没多久就是70周年校庆,搞不好还在用65周年校庆时的标本……”
叶胡玖小声的咳嗽了一下,老先生这才明白过来,“哎呀,扯远了扯远了,人老了就是话多。言归正传,当时那个周雅琳的遗体送到解剖楼的时候,几个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
“这个……”顾晓音小心的打断了一下,“是因为您认识周雅琳吗?”
“是呀,当时这几个老师,谁不认识周少鸿啊。”温如柏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周校长说起来还是我的老师,死的那么冤枉,大都觉得可惜。而她女儿竟然也走了这条路,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啊……送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左手腕上,不要说静脉、肌腱,连桡骨上都被割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哎,实在想不出来,她怎么就不怕疼,能这么狠得下心来对付自己呢?反正当时大家都觉得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个女孩子,生前被折磨成那样了,死后还要被当作标本。我承认,就那一次,我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觉得遗体被人变成标本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就这样,几个老师一商量,就瞒天过海,偷偷让周雅琳顶了一个放了很久的尸体的名字,稀里糊涂的火化了,居然也没有被发现。”
“那么,头发怎么会留下来的呢?”欧雅很是困惑。
“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温如柏的答案让她们都吃了一惊,只有叶胡玖似乎听过这个故事,表情还算坦然。
“就在准备送石子岗的头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温如柏的表情有些奇怪,倒象是讲述一件很美好的回忆:“梦里头是我的家乡周庄,我好像走进一间屋子,里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背对着我梳妆,不紧不慢的篦着头发。我就问,小姐你在做什么啊?那个女孩子头也不回的说,女孩子最看重头发,一缕青丝,就当作一缕香魂。后来我醒了,忽然想起来,那个女孩子竟然就长得很像周雅琳!我之前见过她几次,一个聪明活泼的女生,这一把火下去,就不再留下一点痕迹,似乎太残酷了一点,就偷偷剪下了几根留了下来。”
“那老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们回去找这个头发呢?”顾晓音还是不明白。
“这个嘛,也是来自于一个梦。”温如柏继续说道,“我家父亲是做小买卖的,在街头卖桂花藕,有个小摊子。结果周雅琳这个事情没过多久,我就梦见了小时候和我父亲一起在摊子上忙的情景。有个小包袱丢在我们放碗筷的小柜子里,我就问父亲这里头是啥,谁的啊。 父亲一把夺过去,说这是人家的东西,不许拆开。我又问是谁的啊?父亲说,这个你别管,到时候人家自然会回来取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梦会真的属于巧合而已,因此也就等了二十多年来证明,到底是不是一个普通的梦而已。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啊,温老先生真了不起……”顾晓音对这个老先生肃然起敬,能为了一个命题的证明等上这么多年。
“呵呵,没什么,不过就是有点迷信罢了。你们两个不是医学系的学生吧?猜也不是,气质不同。”温柏如打趣的说到,“不管你们拿这一缕头发有什么用场,我都知道你们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去吧,年轻人。”
“谢谢温老先生。”“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温如柏如释重负一般的说,“这一缕头发困扰了我很多年,一直盼望某一天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今天总算实现啦。”

从温如柏家走出来,大家都没有说话。顾晓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忧虑。按照那个艾陶陶的表姐的说法,这场安魂法事的东西已经凑齐:生前最喜欢的遗物、头发、硫磺、朱砂,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那么一点阴风了,只要完成那个周雅琳的心愿,潇姊姊就会恢复正常,这一切也都会过去,她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那种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这些天来,事情实在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然而,另一种莫名的恐惧也萦绕在她的心头。万一这些都不灵验,潇姊姊还有希望吗?那个艾陶陶的表姐,或许也是从某个八卦小报上看来的知识。再者,如果仪式真的奏效,她就成了好奇的潘多拉,那个场面似乎只在梦里出现过,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恐怖。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去面对了吗?她也不知道。

周五的夜晚,天空飘着小雨,给初冬的夜色又平添了几分寒意。宿舍里,顾晓音、欧雅、韩慧、戴娜,还有方苗和苏小鬟都坐在桌子旁,桌上的小包里放着那几样法事的必需品。
“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吧?”欧雅首先打破了沉默。
“嗯,”顾晓音的声音很严肃,“我再说一遍,现在决定退出的,还来得及,呆会仪式一开始,恐怕想走都没办法了。”
几个女孩互相看了看,脸上多少有些畏惧的神情,但没有人退缩。
“走吧,师姐。”苏鬟推了推她。
没有说话,顾晓音拿起了那个小包,带头走出了宿舍。后面的女孩子们也默默的跟着走了出去,渐渐的消失在渺茫的夜色里。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四合院比平时更加冷清,只有荒地上掠过的风声呼呼作响。03教室,也就是真正的02教室门前,几个人站住了。欧雅鼓足勇气,伸手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开。
“咦?”
顾晓音这才发现,门边的墙上似乎有一张告示。借着方苗手机的微光,她看清了告示的内容,大意是说因为教学需要,教务处决定对01~04教室进行重新粉刷装修,暂停开放云云。
“怎么会这么巧?”顾晓音脱口而出。那天,当欧雅和顾晓音回到宿舍,正巧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戴娜,欧雅差一点就冲上去殴打她了。而戴娜也一脸沮丧的说,刚才自己正准备按照约定去开门,却没想到有个老师正好走了过来,吓得她赶紧躲到了草丛里头,一会儿准备出来开门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巴掌大的小树林居然转悠了二十分钟才找到解剖楼的小门,拧开铁丝却没有看到她们,只好回到宿舍里来了。而这几个破烂教室多少年都没有动过,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装修,实在是太蹊跷了。
“晓音,你看怎么办呢?”方苗着急的推了推教室的门,看来锁的很牢固。
“嘿嘿,没事,我想起来了,”欧雅高兴的一拍脑袋,“这几个教室的窗子都没装栏杆的,我们绕到后面去不就能进去了。”
“啊?”几个女生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一声惊叹。且不说这么偷偷摸摸进去,一旦被别人发现肯定会被误会;就说所谓的“绕到后面”,其实是需要穿过那一片草都有人高的荒地,再爬上那个光秃秃的小山坡,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唉,没办法了,大家赶紧吧……”顾晓音摇摇头,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女孩子一般都很害怕黑暗和乱草丛,而这两者恰好都在今晚到齐了。顾晓音非常惊讶自己原来有这么大的勇气,能够踏着泥泞一步步的走着,还得提心吊胆的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潇姊姊,我才不会来这个倒霉地方呢……”,顾晓音暗暗咒骂着,一边努力的朝上爬去。
几分钟后,几个女生平安的翻进了03教室。方苗习惯性的想去摸电灯开关,幸好被欧雅及时制止。一盏小小的应急灯被打开了,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灯光不强,只能照亮个人的面孔,身后依旧是浓重的黑暗。
顾晓音努力打开那个小包,却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实在太厉害,怎样也抓不住拉链。还好欧雅一把接了过去,把里头的头发、口琴、硫磺等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再铺好一张报纸,和一个小小的瓷碟。
这是顾晓音想出来的主意,因为她们也并不知道所谓的安魂法事该是个什么程序;但既然一切事情都是从那天的『请碟仙』开始,相信这个方法也能再次奏效。
几根手指默默的搭在了碟子上,顾晓音开始小声的说话:
“有请周雅琳师姐。如果你来了,就让我们看到吧。”
几个人的心跳都立即加快了,眼巴巴的盯着那个诡异的碟子。
碟子似乎没有动。顾晓音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动。
“哐!”一扇没有关好的窗户,在风的吹动下猛的关了起来,差点让几个女孩子吓出事来。戴娜几乎是立即躲到了韩慧的怀中,欧雅是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方苗和苏鬟算是镇定的,但眼泪也滚了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顾晓音强打着精神安慰大家。
“师姐!”戴娜忽然失声大叫起来。韩慧吓得立即作出“嘘”的手势。
“怎么啦?”顾晓音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似乎再轻轻一碰都会随时断裂。
“刚才,刚才……”戴娜已经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刚才怎么了,你快说啊!”欧雅催促说。
“刚才,我看到一个黑影似乎从后面飘了过来,晃了几下又消失了!”戴娜一口气说了出来。
顾晓音没去理会这个,只是又尝试了一下那个『请碟仙』的程序,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而眼看已经十点多钟,只得领着大家原路返回。
草草洗漱过,几个女孩都觉得已经疲惫不堪,匆匆忙忙的躺下了,没多久就都进入了梦乡。
只有顾晓音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戴娜的那句话。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可问题究竟在哪里呢?翻了个身,无聊的看着天花板,依旧没有答案。忽然,那个小小的帐钩让她豁然开朗:那个仪式里,不是说可能要去除原先束缚灵魂的东西么?会不会是02教室里有什么东西,让那个周雅琳被压着出不来呢?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讲不通,那之前她又是怎样出来,还能惹出这么多的怪事呢?再说,这个所谓的钩子,又会藏在哪里呢。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不自觉的倒是把考前的本事使了出来:顾晓音考试之前,总喜欢让脑子里的知识如同幻灯片一般在眼前快速的放映一遍,算是一种复习的方法。而现在快速闪过的,则是花廊那的白影,田霖一本正经的讲述……
一个机灵,顾晓音猛然坐了起来。田霖!那个死在03教室的男生,死前是把教室的墙壁挖了一个深坑,如果不是为了逃生,只能说明他的目的,或者说控制他的那个鬼魂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墙壁里的什么东西。

一大早,顾晓音迅速拿起电话开打。
“喂,你好,我是田霖。”
“田师兄,我是顾晓音。”
电话那一头的人果然是职业人士,嗓音迅速从惺忪的状态变得清晰起来。顾晓音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以及需要他的帮助。听得出来,田霖也有些激动,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午开车过来。
教室外,田霖仔细的回忆了当时那个男生所挖坑的地方,就是在靠近黑板左边的墙角里。“后来我才听说,那个方向是正北方,按照道家的说法,好像和北斗什么有关。”他最后补充到。
顾晓音点点头,田霖这么一说,她就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因为在传统文化中,有所谓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的典故,好像北方就代表了肃杀,延伸到震慑鬼魂什么的,似乎也说得过去吧?
夜幕又再一次降临了,几个女孩子重新偷偷的钻进教室,小小的碟子又被放在了桌面上,在清冷的月光下颇为显眼。
又一场法事将要开始。
也许,这个小小的碟子,就是打开阴阳界限的钥匙。
半个小时前,顾晓音和欧雅已经小心翼翼的在黑板边上那个墙角上挖了一个坑。要不是很快找到了那个小黄布包袱,墙壁没准会被她俩挖通,因为欧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植物园借来的小铲子分外娴熟,加上02教室本身历史也久了,没多长时间吭哧吭哧的就刨下来不少墙土。借着月光,她们看清了布包里的东西:一个铜板,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方形的孔里穿着一根铁钉;铁钉又钉透了一小块木头,很像一个古怪的烧烤串。黄布上头呢,似乎也有些暗红色的字迹,但早已模糊不清。就这么个奇怪的东西,让她们很有些纳闷,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呢,难道这就能祛鬼么?不管怎样,抠出来了自然不会再放回去,欧雅小心的用纸巾包好铜板和铁钉,放进了书包里。
八点半钟,四合院里早已是空无一人,方苗她们按照越好的时间先后从后窗爬了进来。
顾晓音扫视了一下周围,欧雅、方苗、苏鬟、韩慧、戴娜,一个都不少。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她们几个一时兴起玩了这个『请碟仙』的游戏,才引起了这一系列的问题。今天,也许就到了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晓音,你就开始吧。”欧雅努力以平静的声音说到,一边偷偷的擦了一下手心,她也是一紧张就会手心冒汗。
“嗯,大家都集中精神。”顾晓音小声的招呼着。几个女生默默的伸出手来,各自将一个手指搭在了那个系着许多人命运的小碟子上。
“碟仙,碟仙,请你出来。”欧雅小声的念着。
“要是,请来的不是周师姐,我是说……,如果不是周师姐,怎么办?”苏鬟忽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把几个女生都吓了一跳。
“别瞎想,不会的了。”戴娜反应最快,亲切的拍了一下她的头。
“呃,我倒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啊,这个『碟仙』是个泛指,谁都可以来的……”方苗也觉得问题很严重。光是一个周雅琳就够她们受的了,倘若这次再请个什么别的狠角色来,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弄不好整个华尧大学都变成了灵异生物的狂欢节……
“这个好办,我来。”顾晓音仰头想了想,站到欧雅刚才的位置上小声的说起来,声音阴郁而低沉: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
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
明月夜,
短松岗。

很显然,这首《江城子》很像接头暗号,因为碟子迅速的在报纸上滑动了起来,似乎几个女孩子的手指不是按在上面,却是被碟子带着满地跑似的:碟子迅速的滑到了报纸的一端,又迅速的往下滑了一些,再迅速的滑了回来,几个女生都完全不明白它到底想要做什么,却很确定一点:在她们的周围,真的有一个超自然的力量出现了。
一分钟后,碟子终于停下了疯狂的移动,又在原地稍稍转了一下,稳稳的停住了。几个女生急忙把头凑过去一看,碟子上的红线正好指着一个词:“引起”。
“什么意思?”顾晓音楞了。引起?引起什么东西,还是引起什么事情?看来她们运气实在不好,随手抽的这张报纸上没有这位周师姐需要『说』的词,只得找了个近意词代替,却变成了摆在她们面前的一道哑谜。
“师姐,要不我们再试试看?”韩慧小声的说到,提心吊胆的把手指伸长了许久,已经有些僵硬了。
“嗯,我们再来。”顾晓音觉得这个哑谜恐怕就是周雅琳给出的线索,如果不猜破再怎么来也是徒劳。可碍于大家的面子,还是按刚才的程序又重新折腾了一遍,那个碟子果然一动不动,倔强的指着那个“引起”,红色的墨点就像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那个词。
“晓音,你快想想办法啊……”,连一向胆大的欧雅都有些发毛了。
顾晓音丢开碟子坐下来,脑子飞快的开始运转。引起,可能说的是引起什么事情,也可能是说引起谁的注意?不对,也许这个『引起』并不是那个周雅琳的本意,只是报纸上找到的近似表达?那她真正的意思会是什么呢?
夜色越来越浓,教室里也变得越来越冷。几个女生焦急而恐惧的坐在那里,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一点风吹草动也会崩溃。
一个个想法掠过顾晓音的脑中,又被她一个个飞快的否定了。不消说,周雅琳一定是想指示她们完成这个法阵,但这个法阵所需要的东西已经齐全了,那个铁钉桃木什么的,算是震慑鬼魂用的法器,也被她们弄走了,还会需要些什么呢?
顾晓音就这么烦躁的想着,时间却在悄悄的流逝。窗外似乎已经开始下雨,雨点沙沙的洒在玻璃上,一缕冷风也从玻璃破损的地方渗了进来。原先皎洁的月亮被乌云遮盖的透不出一丝光华来,欧雅不得不打开了应急灯,但这灯光也在慢慢的变暗:电池撑不了多久了。一切都只说明一件事情,她们要么立刻回宿舍明天再来,要么就得尽快完成这场游戏。顾晓音焦急的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一堆东西,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有了!”顾晓音将那把口琴拿在手里,大声的说着。“我明白了!”
“什么什么!”大家都围了上来。
“口琴呀,”顾晓音拿着口琴比划了两下,“我好傻呢,居然没想到口琴本来就是用来吹的嘛。你们谁会吹这个?”
“我……”方苗有些迟疑,到底顾晓音说的是什么呢?
“好的,那你就吹吧,估计这个就是『引起』的意思!”顾晓音一边把那个周雅琳用过的口琴递给方苗,一边走到碟子前面收拾。
“『引起』和口琴有什么关系呀?”欧雅不解的问。
“是啊,要我吹什么曲子呢?”方苗也追问道。
“这个嘛,”顾晓音挠挠头,“我猜的,周师姐想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引起』,而是『唤醒』或者『激活』的意思。大概是说,好比人昏睡很久了,虽然什么病都没有,还是要别人扶你一把才能起来……”
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联想起了病床上的庞潇潇,顾晓音忍不住掉泪了,好半天才哽咽着继续说下去:“这个口琴就应该是可以吹她熟悉的曲调来帮助她解脱……”
“我可不会吹《安魂曲》啊”,方苗一脸的为难,“我也就是读初中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口琴……”
“《山楂树》,听过没有?”顾晓音着急的问。
“是不是『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那个?”
“就是这个,你来吹吧。”
“这是什么歌啊?没听过呀。”苏鬟好奇的问了一下,但没人理她。
舒缓而悠远的口琴声响起来了,虽然有些颤微微的,但毕竟还是很动听,也给这雨夜中的昏暗教室增加了一些人气。
“周师姐,你听到了吗?”口琴声中,顾晓音轻轻撕开了纸包,将一缕头用手指慢慢散开,洒在了硫磺和朱砂堆成的小山上,竟然凭空化作了一缕青烟,慢慢的飘散开来。
几个女孩子的脸色都刷的一下变得煞白,眼睁睁的看着那股青眼慢慢聚在一起,一点点变得浓厚起来。
“师姐,我们走吧,我害怕……”苏鬟终于忍不住了,啜泣着抱住了欧雅的胳膊。
“别,就快好了……”顾晓音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恐惧,继续将朱砂扬在空中。
“呵呵……”一声冷笑,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敲打着几个女孩子的耳膜。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看,教室里依然空无一人。
“好了好了,你们做的好,那个庞潇潇我也就还给你们了。”又是一个冰冷的女生,这次大家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模糊的黑影,若有若无的飘在半空中,像是一个人站在课桌上。
“啊——”一声尖叫,戴娜晕在了韩慧的怀中,韩慧赶忙扶住。方苗趔趄着朝后退了半步,撞在了课桌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欧雅使劲的掐着自己的虎口。顾晓音也觉得两腿发颤,昨天想好的许多话一点也想不起来。
“好聪明的孩子”,黑影朝前滑动了一点。借着已经很微弱的应急灯的灯光,顾晓音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但已经沾上了大片的血迹。
“你……周师姐……”顾晓音喃喃的说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朝自己走来,甚至已经忘记了逃跑。
“我不会为难你的,”女子走得更近了,似乎也越来越清晰,顾晓音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脸,是一个很漂亮的面容,带着些哀怨和愤懑的神采。
“周师姐,你、你赶快走吧!”欧雅回过神来,大声的呵斥着那个女子。
“呵呵,”女子的笑声听起来那样的尖利,“当然,你以为我还会留在这个02教室里么?”
“嗯,嗯,再见了啊~”方苗两只手抖的厉害,还是努力的勉强挥了一下。
“姓黄的,你等着吧……”女子的声音一下变了,让人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腊月的狂风吹了一般难受,尖利的笑声似乎充满了整个教室,在天花板上不断的回荡。
“啪~”一扇窗子被风吹开了,猛烈的秋风夹杂着雨点飘了进来,打在几个女孩的脸上,她们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的望着黑板的方向:
那个女子似乎正朝着墙壁走去,丝毫没有犹豫的表现,慢慢的融入了黑暗之中,终于完全消失在02教室里。
应急灯终于完全熄灭了,教室陷入了一片黝深的黑暗之中。恍惚之间,顾晓音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声音,好像哀怨的哭喊,又象琴弦被胡乱的拨动。更古怪的是,这声音似乎不是响在耳边,却像是在脑中回响,久久不去;嘈杂之中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声音,只觉得刺耳得难受,恶心得要吐出来,脑子里全是飞快闪过的模糊画面。其他的女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眩晕的一个个蹲坐在地上。
“咣铛!”风雨之中,教师的门被撞开了,雨点夹杂着冷风吹了进来。顾晓音努力抬起头来,只见到闪电的光亮中,门前站着一个黑影。等不及多想,她终于晕了过去。

顾晓音已经记不得那天晚上,几个人是怎样走回宿舍的,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脑子里还是一片迷糊。
“哎,我做了个梦呢……”顾晓音懒洋洋的拉开窗帘,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窗棂。
“啪!啪!”两声急促的敲门。没等顾晓音反应过来,本来就没有锁好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了,一个人扑了进来。
顾晓音一下楞住了,进来的人居然是庞潇潇。
“晓音!”
“潇姊姊!”
几乎是同时的两声呼喊,两个女孩已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几乎同时迸发出了激烈的泪水。
“潇姊姊……”不需要多说,光是庞潇潇那闪烁着泪光的眼神,顾晓音也明白,她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才想起来,昨夜在02教室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像一场梦一般。
“晓音,你知道,我……”庞潇潇也泣不成声,似乎有许多的话要讲,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都平静下来,顾晓音又用纸巾替自己和庞潇潇擦干了眼泪,庞潇潇才总算理出个头绪,从那天晚上的经历开始讲起来:
“那天,我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跟着我……然后,楼梯里的景象似乎都变了,变得很杂乱、很老旧,一点不象现在的样子。”
“是不是电视上那种,六十年代的集体宿舍?”冷不丁的,顾晓音打断了她的话。
“对哦!”庞潇潇高兴的拍了一下腿,“这种形容太贴切了。不管怎么说,好像有人在追我,我最后一直跑到二楼窗口那里,实在没办法了就往下跳,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水泥地面迎面扑过来。还好,可能是被晾衣的绳子挂了一下,没伤太重。”
“那后来呢?”顾晓音知道,庞潇潇想要说的话决没有这么简单。
“后来……”,庞潇潇的脸上露出一种迷茫的神情,“后来……后来我好像醒过来就是医院了,但又不太明白……”
“是的是的,你后来被送进医院了。可我当时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怪哦,一点都不象平时……”顾晓音飞快的回答。
“然后,我很难说明白那种感觉……”,庞潇潇顿了一下,“好像我老是昏昏沉沉的,象是在做梦,有时候又很清醒;能听到周围的人说话,还能看到你们来看我,可好像就是在看电视,完全不是和你们在一个世界似的。”
“天啊,怎么会这样!”顾晓音忽然有些后怕,没想到庞潇潇遇到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就有一会,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在旁边,我大声的喊你的名字,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着急死了,就想写字,可手好像就是动不了,我使劲挣扎,可好像还是在做梦,一点用都没有。好不容易才抬起来一个指头……”
“师姐,我看到了的,我看到了的!”顾晓音忽然想起了那个默契,正是那个手势,让她找到了那个口琴,以及后面的一切事情。
“啊?太好了,你后来找到那个盒子没有,就是我宿舍里头那个?”
“找到了的,潇姊姊!”顾晓音很高兴能在庞潇潇面前展示自己的聪明,“我找到了那个口琴,还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晓音,你还真聪明!”庞潇潇激动的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我当时想,也许就这么一分钟的机会能够告诉你,没想到你真的猜到了!怎么样,那个口琴埋掉了吗?”
“埋掉?”顾晓音忽然觉得舌头似乎短了一截,“干吗要埋起来呢,我拿它派了大用场呢……”
“快,晓音,给我,我去把它埋起来……”庞潇潇说着就站了起来,好像非常着急的样子。
“潇姊姊,不必了……”顾晓音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干了一件蠢事,眼泪就又流了下来。难道潇姊姊并不希望跟那个周雅琳做交易?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怎么啦,晓音?”
“是这样的……”顾晓音只好长话短说,从怎么看懂了她的那个暗示,找到了口琴,继而机缘巧合的明白了周雅琳的条件,又如何帮她一一找到了所需要的东西,最后在昨天晚上帮助那她解脱了出来。末了,加上一句,“希望她已经超脱了吧。”
庞潇潇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汗水也从额头上沁了出来。“超脱?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潇姊姊,你不要吓我……”顾晓音看得出来,庞潇潇是真的着急了。
“唉,真是『墨菲定律』啊,”庞潇潇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最怕什么就来什么呢。”
“我不明白……”
庞潇潇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摇摇头开始讲起来:“你知道那个口琴怎么来的吗?自从你说听到宿舍门口有脚步声开始,我的直觉就联想到了02教室。毕竟,我们整个华尧大学也就那里最热闹了。从贾老师那里,我很快打听到了02教室的真相,也就很快的想到了那个周雅琳也许又出来闹腾了。可问题在于,我不知道怎么能阻止她继续骚扰你,不知道怎么来帮你。直到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找到了那个盒子……”
“是不是这个?”顾晓音激动的打断了她的讲话,从箱子里拿出了从庞潇潇宿舍找到的放口琴的盒子,这才诧异的发现,自己昨晚惊吓成那个样子了,居然还没忘记把口琴带回来。
“就是这个。”庞潇潇看了看盒子里头的东西,“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里一定有秘密,却没想到秘密被你揭开了。”
“哦?对了,姊姊,盒子你从哪里拿到的?”顾晓音问。
“这个,说来蛮巧合的……”,庞潇潇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想打听在我们那一届那个男生出事之前,02教室还发生过什么事情,问了几个人都是道听途说。那一天,好像是12号吧,我正从02那边路过,顺便去转悠一下的时候,碰到一个老校工。”
“校工?”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顾晓音的脑中,“难道是那个叫做什么……烟鬼的?”
“哎呀!”庞潇潇惊讶的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是他?你也认识他么?”
“这个……我猜的。”
“你厉害。”庞潇潇接着说,“我就顺口问他知不知道当年那个男生的事情,哪知到他居然说,当时就是他发现的那个男生死在02教室里。”
“啊~”顾晓音觉得身上一阵寒战,“当时我看到韩慧在花廊那里走动过,就想去找找看花廊那里到底埋藏着什么东西。还是他无意中提醒了我,我才想到找的就是这个口琴!”
“天啊,这个老烟鬼,他究竟是什么人啊!”庞潇潇也很惊讶,“就是他给我的这个盒子,说是出事后没几天在02教室的后山坡上找到的……”
“这么说,这个老烟鬼肯定隐瞒了什么!”顾晓音激动的站了起来。“我们快去找他问问清楚!”
“嗯,吃了饭就去!”

校工的休息室外,阳光灿烂的洒了一地,几个年轻的校工围坐在地上搭扑克。
“请问,烟鬼老伯在不在?”庞潇潇努力平抑着心绪问到。
“哦!烟鬼啊?昨天回老家了。”一个年轻人头也不抬的回答。
“回家?”顾晓音楞了,怎么这么巧合?“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年轻人继续甩着扑克牌,“可能一个月吧。”


虽说没有找到烟鬼当面对质,但庞潇潇和顾晓音都还是很高兴,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那几个参加了请碟子仙的女孩子也很快知道了庞潇潇复原的消息,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并一致通过要求顾晓音当晚在『八神聚』请客庆祝,庞潇潇笑着答应了。

秋夜的微风已经有些凉意了,但几个女孩高高兴兴的从饭馆走回学校,一路有说有笑的,压根就没有感觉到。
“庞师姐,这次折腾了快一个月时间,会不会影响你按时毕业啊?”欧雅有些担心的问。
“还好吧,我的课题还算顺利的,也之后明年开年抓紧咯……”
“戴娜也是,怎么逞能喝红酒,你看脸都通红了……”方苗半是揶揄半是批评的看着戴娜。
“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吧,会说你怎么不来扶她一下啊。”韩慧搀着戴娜,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就这样,几个女生一路谈笑风生的走到校门口时,却忽然发现门前聚了一大堆人。
“咦?怎么回事?”素来爱看热闹的欧雅率先停下来挤进人群,大家只得陪她站了下来。
“顾晓音,你也在这里?”一个同班同学发现了她。
“嗯,刚吃完饭回来。”顾晓音看到了地上一堆的碎玻璃渣,一摊暗红色的血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哎,车祸!”旁边一个学生大声的回答,“看校服的颜色,好像是个大一的女生,估计撞的很严重了。”
“嘿,这条八百米真是危险,载重卡车开来开去,不小心就出事了,啧……”另一个学生接茬到。
“也不怪司机,”一个老头说到,顾晓音认出来是学校大门对面卖肉夹馍的老板,“我看得蛮清楚的,这个女生呢,不知道是在听耳机还是干什么,横穿马路不说,人家司机按喇叭她也听不到,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车到面前都不躲一下,哎,可惜啊……”
“晓音,我们走吧,很累了。”戴娜迷迷糊糊的抗议到。
“嗯,走吧走吧。”顾晓音也觉得有些疲倦,却总觉得刚才那个车祸的事情忽然一下子压在了心头。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究竟昨晚做了什么,是作对还是做错了?
夜幕降临了,华尧大学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整个校园再次沉沉睡去。
谁也没有看到,一个身影走出了家属院的大门,径直朝图书馆走去。
(第九章完,待续)
10.惊变
华尧大学的图书馆,算是全校最高的建筑,虽说只有4层,实际高度到有别人八楼那么高。二楼的自修室早在9点多钟就赶人关灯了,三楼的借书处则是下班就关,所以此刻的图书馆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期刊库里一排排的厚重大书,无言的诉说着这个图书馆悠久的历史。
黑影悄声无息的推了推大门,当然是锁住了。不过似乎没有什么妨碍,黑影迅速的掀开了一旁的气窗爬了进去。图书馆里是没有保安的,的确,哪里有贼会去偷这个知识的仓库呢?
黑影爬下窗口,大厅里空无一人。忽然间,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对面的墙壁,隐约可以看到李时珍一脸严肃的画像。黑影似乎怔了一下,挣扎着跑上了楼梯,噔噔直响。
黑影迅速的跑到了顶楼的走廊上。俯视下面,夜色中的华尧大学似乎一切都很平静。黑影努力的想爬上栏杆,不知为何,却又在半道摔了下来,再努力的抬起腿来朝上爬,如此反复了几次,好不容易才骑上了仅有一米二高的水泥栏杆。
“不~”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中,黑影张开双臂,从栏杆上跳了下去。那姿势似乎不是在跳楼,却像是在拥抱什么。
“啪。”一声沉闷的响声,随后一切又都恢复了静寂。

宿舍里已经熄灯了,顾晓音却横竖躺在床上睡不着。从庞潇潇恢复的狂喜中冷静下来,她忍不住还是要回想那天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切。记忆似乎被抹去了一段,绞尽脑汁也只有模糊的碎片,就像飘过的雾气,隐约看得见形状,用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她也问过其他几个女孩,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记忆里也是一塌糊涂。仔细又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整理出来一个记忆的残篇,就是她们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宿舍楼,之前的事情依然没什么印象,大概只到了那一团黑气出现之后就完全记不起来了。
也许当时大家都惊吓过度,意识都模糊了?顾晓音摇摇头,如果说一两个人出现这种状况还能理解,可六个女孩子都被吓的短暂失忆,就完全讲不通了,至少不会都同时失去记忆,又都同时恢复记忆。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种神秘的力量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出现了,故意干扰了她们的记忆。
“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顾晓音翻了个身,自言自语的说到。没错,倘若是那个周师姐想害死她们几个,没必要这么麻烦;就算是想封住她们的嘴,也不会仅仅抹去那半个小时左右的记忆,让她们彻底忘记这件事发生过,岂不是更加彻底?
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的浮上了顾晓音的心中:也许,她们真的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危险到可能伤害到其他人,才会有人希望抹去她们这一段记忆。这段时间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她们变成了邪灵操纵的傀儡,去替她害人?甚至,已经害了谁……
想到这里,顾晓音一阵发冷。不会,绝对不会,这么可怕的事情不会真的发生的,她绝对不会去害人的,哪怕就是被邪灵操纵也不会。
可刚才校门口那场车祸,会不会就是一个前兆?那个卖肉夹馍的老板的话又回响在她的耳边:“横穿马路不说,人家司机按喇叭她也听不到,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车到面前都不躲一下……”如果说女孩子不是在听耳机,也不是发呆,那又会是什么力量,让她面对飞来的卡车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那个钢铁怪物从自己的身体上碾压过去呢?
想着想着,顾晓音无意中抬头看了看床帘外头,蓦然发现一个女人正披头散发的直盯着自己,月光下那张脸分外的惨白。顾晓音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声的叫喊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晓音,晓音,别怕!”一声熟悉的大喊,随即眼前一片通明。顾晓音吃力的睁开眼睛,好半天才看明白,眼前是同宿舍的苏忆蓉,正焦急的摇晃着自己的胳膊,刚才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哦,不好意思……”看看宿舍里几个姐妹都被吵醒,顾晓音很愧疚的道歉说。
“哎,你又做噩梦了啊……”苏忆蓉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就好,下次被子不要都堆在胸口上,我妈说这样容易做噩梦的。”
“嗯……睡吧。”顾晓音暗自想到,这个噩梦的起因当然不是什么被子,大概是刚才自己老想着那天在02教室的事情,想的太多了吧。看看闹钟,时间不早了,赶紧睡下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夜色更浓了,一层厚厚的白雾慢慢的在华尧大学校园里弥散开来,渐渐的模糊了楼房的轮廓。

天亮的时候,清洁女工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校园。很快就有人认出来,昨夜跳楼自戕的居然是后勤处的老张,一个五十出头的老科员。议论迅速蔓延开来,因为谁也不能理解,平日大大咧咧的一个人,怎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有人说是家庭问题,可老张的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怎么也不象闹矛盾的样子。老张的经济也还宽裕,身体很好,也不可能是看不起病而跳楼吧。更奇怪的是老张遗体的姿势,双臂张开的扑倒在水泥地上,让前来勘查的警官们也觉得古怪,按说坠楼的人,出于本能,一般都会用双手护住头部而落地的。遗体检查的结果也没看出啥来,老张的身体一切正常,唯一有点可疑的是生前曾饮过大概二两酒,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么点酒不过是老张每顿饭必备的开胃菜,决不可能是老张失足坠落的原因。
而当天晚上,在校门口撞车的那个女生,也在卖糕桥的某医院不治身亡,死因当然是因为猛烈撞击引起的脾脏破裂和颅骨骨折。女孩的父母几乎是一路哭着来到南京的,结果看到女儿的遗体时更加糟糕:不到两天的工夫,保存在太平间的遗体居然就开始出现了腐败,除了那张清秀的脸庞之外,浑身上下都已经不成样子。女孩的母亲当场休克过去,幸亏医院抢救及时,否则又是一条人命了。家属哭着嚷着要起诉医院,保管女儿的遗体太马虎了,就算是停在露天也不会腐败到这个样子呀。医院方面更郁闷,太平间永远都是3度左右,哪里可能会变质呢,再说一起停放的另外三具遗体不是好好的么。但遗体是坏在自己手里,再说呢也看夫妇实在可怜,稀里糊涂的赔了一笔银子才算了帐。
这两件事情,任意一件都足够让华尧大学小小的校园波动许久,何况两件事情居然在同一个夜晚发生,无论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隐情都足以让人遐想万分。当然,顾晓音和欧雅她们几个女孩也不例外。
和往常一样,熄灯之后,女生寝室的卧谈会又再次开始了。
“那个大一的女生也真是好惨,死了居然连遗体都变成那个样子……”这是宿舍老大的声音。
“大姐,你不要吓唬我好不好……”顾晓音实在不敢想象,一个躯体变得腐烂是什么样子,上次在解剖楼看到那些保持完好的尸体标本都让她好些天吃不下荤菜。
“其实啊,我给你们说,那个女孩肯定是死不瞑目的……”宿舍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很神秘的说着。
“啊?”另外几个女孩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了。
“我看过一个鬼故事,说一个男的是被恶鬼害死的,死的好惨,在水坑里泡了好多天……”
“啊!”还没等她说完,顾晓音就带头尖叫起来。
“不要说了,太恐怖了。”苏忆蓉也跟着嚷了起来。
“嘿嘿,”小女孩笑了笑,“其实也没有啥,只是说那个男的最后就让自己的尸体很快腐烂掉了,意思就是说自己有很大的冤屈,决心报仇,所以毫不留恋这个躯体。”
“哦……”几个人恍然大悟。“那你意思是说,这个女生也是因为死的冤枉,想找那个司机报复喽?”老大问到。
“差不多吧,你想想,没了尸体,灵魂就四处游荡……”小女孩故意装出一种吓人的腔调来,几个女生吓得纷纷用被子蒙住头睡下了。
只有顾晓音忽然觉得真的有些害怕了。刚才那个小女生说的话,一字字都敲打在了她的心上。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很可能和周雅琳有关……周雅琳被关了那么久,当年又死的很冤枉,现在想报复也完全可能的。而周雅琳正是她们放出来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们就成了好奇的潘多拉,引发了这个可怕的灾难……
转念一想,顾晓音又觉得自己是多疑了。周师姐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魔头;就算要找人报仇,怎么可能和那个大一女生卯上呢,她死的时候那个女生的母亲都还是小孩子呢。嗯,一定是自己想的太多了,算了,还是睡觉吧。


南京的四季变化分明,眼看天气渐渐有些冷了,加上期末考试在即,学校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明显变少,连校门外那素来人满为患的“草上飞娱乐中心”里也冷清了许多。
可总有那么几个喜欢玩乐的学生坚持不懈,白天在宿舍睡懒觉,晚上就在“草上飞”连机打《王国年代-希腊复兴》,或者干脆多花一块钱上网玩《喘气》,总之是尽量和教室不沾边,网吧倒成了生活的中心。
这一天也不例外。阿辽一觉睡到了中午,吃过舍友带来的午饭,又躺在床上玩了一下午的PS,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阿辽才来了精神,好像习惯夜行的猫咪一般匆匆洗脸刷牙,拿上钱包直奔“草上飞”而去。
一夜的酣战,让阿辽兴奋不已。他成功的建立起了“世界奇观”,那高耸入云的巴别塔顿时成为了联机对战的同学们眼中最闪亮的目标。扛住了敌人一轮轮倾巢而出的进攻,经历了一次次火线抢修的艰难,他的“世界奇观”终于挺过了游戏规定的时间,从而获得了这一场拉锯战的胜利,也算是一场艰难而漂亮的战斗了。正因为如此,当其他几个人都疲惫不堪的走出网吧时,阿辽还意犹未尽的又坐了下来,继续在游戏的世界里寻找快乐。
按照惯例,阿辽会选择在网吧“包夜”,也就是以十块钱的价格在网吧一直玩到次日的八点钟再回宿舍睡觉。可接近期末,辅导员常常一大早来宿舍查岗,他已经被抓到过一次了,要是命苦又被抓到一次,恐怕少不了写检查了。“算了,还是先回宿舍睡觉吧”,阿辽自言自语的看着已经有些模糊的屏幕说到。的确,高度紧张的几个小时游戏,他已经很是疲惫了。
华尧大学地处偏僻,连门口的『华佗路』都是学校出钱修的,因此到了晚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却常有拖渣土的大货车风驰电掣的的开过去,轰隆隆直响。再就是狗叫,这条路本身就是从一个如意村中间开出来的,两边的民房里大多数都有狗,时不时的就会来个犬吠大赛。
可当他昏昏沉沉的从地下室走出来(草上飞网吧有一半的机器都在负一层里头), 四周却是一片静寂,既没有卡车也听不到狗叫。华佗路上的路灯又常常没几盏能够点亮,全靠路两边小饭馆透出来的光照明,等夜深小饭馆都关门后,就只得在黑暗中摸索了。还好,华佗路一直到学校西门都没啥路口,沿着大路一直走就成了,阿辽也并不在意。
没走几步,阿辽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的感觉,忍不住蹲下来揉了揉脑袋。看来这几天确实玩的太累了,是不是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呢。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只不过网吧的诱惑力确实太大,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他在课堂里找不到的。
等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起雾了,稠厚的雾气就像从大桶里急速倒出来的牛奶,源源不断的在地上蔓延开来,越来越高,越来越浓。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雾气已经完全笼罩了整条马路,两旁的路灯甚至楼房,都已经消失不见。
“糟糕,糟糕,”一向大大咧咧的阿辽也有些害怕了。他有些后悔走出来,早知到就在网吧呆到天亮多好。眼前的雾气根本分不清方向,朝前不知道离学校有多远,往后恐怕也摸不到“草上飞”的大门,难道要在华佗路上呆到天亮不成?想来想去,看来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不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声金属的碰击声。阿辽暗笑,大概是哪个倒霉蛋骑车摔了吧。可惜笑声还没有发出来脸色就变了,因为扑面而来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砍刀。
“啊!”阿辽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寒光在眼前掠过。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的看着砍刀和它的主人:
一个精瘦的身影,浑身上下似乎都笼罩在黑色的衣服里,头上也用黑布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只有一双眼睛透出一股凶狠而诡异的杀气。而那把长刀大概一米多长,和它的主人一样精瘦,没等阿辽多想,就裹挟着风声飞快的扑来。
“啊!”一声惨叫,阿辽的肩膀上多了一个口子,血珠也跟着沁了出来。
慌乱之中,阿辽顺手抄起可乐瓶扔了过去。
“啪”,一声沉闷的响声,可乐瓶消失在浓雾之中。而黑衣人也不见了,甚至没留下一点痕迹,仿佛溶解在夜雾之中。
“来人啊!救命啊!”阿辽扯开喉咙大喊,一边捂住了刚刚被弄伤的肩膀,刺骨的疼痛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回应他的,只有周围呜咽的风声。雾气也越来越浓,甚至连他自己的脚都看不清楚了。
“嗖!”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背后猛的刺来: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他的身后。阿辽打了一个趔趄,只觉得后背一阵钻心刺痛,似乎是又被什么东西打到了。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却依然只看到那诡异而深厚的浓雾。
阿辽的心跳猛的加速了。虽然在游戏里曾经无数次的杀人,也无数次的被别人杀死,但那毕竟只是游戏,死了还能复活。可眼下的场面却是实实在在的恐惧,他也没有第二条命来继续这个疯狂的游戏。恐惧和绝望驱动着他的神经,让他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脱, 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我流血了!快救救我啊!”阿辽拚命的喊叫着,希望有谁能拯救他。“该死的雾!混帐的雾!”
也许是咒骂真的起到了作用,周围的雾气居然慢慢的变淡了,一点点的渐渐散去,和出现时一样迅速,仿佛是露水被阳光蒸干一般。阿辽顿时平添了许多的希望与勇气,再跑几步就可以回到学校,就可以摆脱这一切噩梦了。
希望的泡沫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迸裂了,因为阿辽惊讶的看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处都是荒芜的田地,半人高的野草在寒风中四处摇摆,隐约还能看到一条不宽的河流在天边流淌;天空黯淡无光,远处的山峦也模模糊糊,唯一的光是一轮暗红色的月亮。脚下根本没有道路,也看不到周围那些熟悉的房子,自己正站在一条废弃的田埂上。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左肩的伤口依然在流血,后背的钝痛依然严重。
阿辽呆呆的看着周围,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好像整个世界都发疯了,都在跟自己过不去。他开始后悔,没有听老师的话,如果自己没有跑出来玩游戏多好,如果9点钟自己跟他们一起回宿舍了多好……
猛然间,一声凄厉的喊叫从远处传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寒毛都竖了起来。他顾不得寻找方向,只是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奔跑。
“阿辽~”这次声音更加近了,听得出来是叫他的名字。阿辽努力的往前跑着,连滚带爬的朝前奔跑,尽管两条腿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冷冷的注视着他。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这次,是阿辽自己发出的声音。


次日,当学生们去吃午饭的时候,忽然发现食堂门口贴出了一道禁令:“即日起,禁止学生在晚上10点钟之后仍不回宿舍就寝,违者按校规处理。由各年级辅导员认真督促……”
“怎么了?”顾晓音望着告示下面唧唧喳喳的大一新生,完全不理解学校干吗出这么一个告示,似乎班上那些男生包夜通宵上网也不是第一天了啊。
“我也不懂,估计是教育部来检查吧?”欧雅漫不经心的拿着饭盒就往炒饭窗口走。
“……听说啊,那个男生居然淹死在水沟里头,真是不可思议……”,不经意间,两个新生的对话让已经走进食堂的顾晓音一下停住了脚步。
水沟?学校里头好像没听说过什么水沟啊?
“是啊是啊,华佗路边上的那种小水沟,还不到一米宽,居然能淹死人,真是想不明白……”另一个新生也摇摇头。
顾晓音完全呆住了。一个念头迅速浮上心头:
那个周师姐,真的回来了。

当然,注意到这一系列诡异的意外事件的人,不仅是顾晓音一个。
会议室里,校长埋头抽了第三支烟,还是想不到如何开口。这两天的事情实在太邪门了,让人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先是一个女生在华佗路被卡车撞死,还可以说是安全教育不够,交通秩序不好;接着却是一个老师,还是个中年老师跳楼,这又该算成什么呢,对老师的教育不够?本来已经够烦的了,昨天居然还有学生淹死在水沟里头,家长很快就要来学校处理,估计还能碰上那个车祸的女生的家长,真是雪上加霜。
“要不,就把责任都算到路政头上,谁让他们800米的华佗路都修不好。”一个主任提议到。
“没用,”一个副校长没精打采的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华佗路本来就是华尧大学出钱修的,归我们学校养护,路政才不管呢。”
“说来也古怪,那个沟深不到半米,”去年才调来的院部秘书摁灭了烟头,“就算是摔下去,站也站起来了啊,怎么会淹死呢,真是遇见鬼了。”
一句无心的牢骚,却让会议室里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嗯,不要瞎说了,”校长终于从沉默中摆脱出来,“还是做点有用的事情吧。张秘书,你负责接待那两个学生的家长,一定要安抚好;赵主任,媒体那边你要准备好,万一消息封锁不住人家找上门来,就按照我们讨论的统一口径……”
不愧是校长,短短几分钟的布置,就让会议室里弥漫的疑虑一扫而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于是也就散会了。
等校长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等候在一旁的教导主任迎了上来。
“校长,你还记得学校三十年前的事情不?”
“老黄啊,”校长摇摇头拿下了眼镜,“我当然记得。你不是说,那个……又是『那种』东西惹的事?”
“我看有可能!”教导主任很坚定的点点头。
“那你说该怎么做呢?”校长有些犹豫了。作为那个诡异年代的亲历者,他当然知道黄主任说的是什么事情;可作为一个高校校长,他不能公开承认自己相信鬼神的说法,更不可能公然让和尚道士来学校操场秀一圈,做做法事。
“依我说啊,那个东西早该修了,可总是有人说破坏校园整体规划,你看,碰到事情没办法了。”教务主任神秘的笑了笑。
“嗯……”,校长沉思了片刻,“做吧,下次校务会开会时我再提出来讲一下,你通知后勤那边赶紧准备施工。还有,千万不能透露出去,这个事情和什么灵异事件沾边,否则我这个校长算是做到头了……”
“好的,你放心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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