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9日星期日

《绣女》

《绣女》
余老爷家的小姐名叫冬晴,出生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深夜,据说当时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却是出奇的晴朗,月明星稀,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
余小姐出生后,家人写好了生辰八字,请一位有名的算命先生来批。先生看了半晌,摇了摇头不说话,家人一再追问,先生才挤出一句话:“此女八字太阴,恐有早夭之忧”,说完就往外走,连放在桌子上的赏银也不拿了。
家人赶紧追过去,毕竟冬晴是他们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啊,怎能甘心让她早逝?算命先生想了许久,说道:“此有一法可以试试,倘若不灵,则老朽也无能为力。天命不可违也”。随即取来笔墨,写了一张字条,交予冬晴的母亲,嘱咐千万不可让外人知道,包括冬晴本人,一定要收藏紧密。写完,掷笔而去,赏银仍是分文未取,说是此举有干天和,已是泄漏天机,倘若再收钱恐遭天谴云云。
或许真是先生的办法灵验,冬晴平安无事的长大了,二八佳丽,婀娜多姿,家人说不出的高兴,只是偶尔想到那张字条,又有些隐隐担忧。
话说此刻的冬晴,与那时的其他少女一样,整天就呆在香闺不出家门,除了偶尔有姑母姨娘之类的亲戚来走动以外,就是和侍女小红一起做做针线了。本来冬晴是富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需要靠针线糊口,但在那时,女孩子倘若不是精于女红就很难找到好的婆家,因此也得用心。好在冬晴从小心灵手巧,加上自幼学习书画的熏陶,又有使女丫头小红的指点,不久就对各种针线活得心应手了,特别是刺绣,无论是牡丹还是玉兔,都是色泽鲜艳、活灵活现,一点不比绣楼里卖的差。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天天继续着,直到冬晴十六岁生日那天,他的出现。
这一天,余老爷像往常一样去照看生意,余夫人带着冬晴和小红去鸡鸣寺里烧香还原。刚回到家里,小红突然发现内花厅了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就在三个女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男人满脸尴尬的开口了:“在下吕慕贤,拜见姑母,见过表姐姐”说着作了个揖,头低了下来,看起来非常拘束。当然,他没有发现,此刻的冬晴也已经是双颊绯红。
“哦,是侄儿啊!哎呀,快有十年没有见到了吧?小红,看茶~”余夫人反应过来,赶忙招呼到。
就这样,余夫人的侄儿,冬晴的表哥(事实上他比冬晴大四岁呢),因为来南京投奔余老爷学做生意,就在余府上住了下来。
时间久了,吕慕贤慢慢开始和大家熟悉起来。他的诗文功底不错,又精通音律,余夫人就请他有空时多多指点冬晴。冬晴呢,也很喜欢这个大哥哥,口才好,脾气也好,平时常常逗冬晴开心,碰到冬晴耍小性子也能忍让。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冬晴的心里却慢慢的起了一丝涟漪,原本清净如水的兄妹之情,在冬晴的眼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当然,这是女孩子家的秘密,她不可能说出来,只是默默的在心底盼望他自己有一天能明白。
自然,就像那时的此类故事一样,丫头小红猜出了这个秘密,而冬晴也半推半就的承认了自己的情窦初开。可是,吕慕贤却真是如同一根木头,丝毫没有感受到表妹那种羞涩而又游移的眼神,平日里就如君子之交,教她念书时总是隔着一张小桌子,更不会有什么非分的举动。
冬晴终于忍不住,在小红的反复鼓励和撺掇之下,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表白了。
这一天,在讲完《中庸》一段之后,吕慕贤照例小憩片刻。小红走上来奉上香茗,一边随口对冬晴说道:“小姐,你的绣品那么好,就不兴给吕少爷看看?”
吕慕贤随口应到:“早就听说表妹心灵手巧,女红娴熟,比外头绣楼卖的要高雅许多呢”冬晴红着脸,一边说过奖了,一边吩咐小红把自己做好的绣品取来给吕少爷指教。
针线笸箩里,除了针头线脑之外,还有两张绣好的手绢,平滑的淡紫色丝绢上轻盈的绣着图案,一张是含苞待放的腊梅,一张是展翅欲飞的仙鹤,那活灵活现的色泽,一点不像是刺绣,倒像是一幅工笔画卷。
吕慕贤自然是赞不绝口,一一赏玩评点。两张手绢下头,是一个花绷子,就是两个同心的圆圈,夹着正在绣的绢帕。雪白的面上已经有了些线条,但还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幅,表妹是要绣什么啊?”吕慕贤随口问道。 “这……”冬晴开始语塞,脸也变得通红,身后的小红偷偷的推着她的手催促。终于,她下定决心的说:“是一对鸳鸯” “啊?”吕慕贤一愣。 “如果表哥喜欢,绣好之后自当奉送表哥” “哦,不不——”吕慕贤一脸慌乱的神色,收拾着散开的书卷,一边低头退出房间,一边尴尬的说:“今日也不早了,我也该去店里看看了” 屋子里,剩下冬晴和小红四目相对,不知该如何是好。
乌飞兔走,日子像往常一样继续。那天的事情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影响,吕慕贤依然是有空就来给冬晴讲书,只是眼光若有若无的逃避着冬晴的脸。而冬晴心里的那种萌动,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就像那个时代大多数少女一般,找不到表达的途径,就这么一点点的积累着。
冬天很快到来了,家里忙着准备年货,店里也在忙着盘点。
这一天,在饭桌之上,吕慕贤正式跟余老爷提出,想回家去的事情。
“哦,回家过年是吧?这一年辛苦你了,好小子,以后我这家业,看样子就要托付给你喽”余老爷在酒杯的余光中说道。一旁的冬晴心头猛的一动,难道……脸刷的一下红了。
“谢舅老爷的好意。家父的意思,这次回去,就是准备新年完婚的……”
啪——余夫人手边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深夜,余老爷和夫人坐在房间里,面前站着小红。
“你老实的说,小姐是不是看上了吕少爷?”
“这个……”小红开始犹豫了。
啪!余老爷一拍桌子,一脸的怒火。小红真的有些害怕了,不清楚到底他们知道了什么?难道也要来一出《拷红》?
“你别怕,照实说,我和老爷不会责怪你,也不会责怪小姐的”余夫人温和的安慰着。
刚柔相济,小红再也守不住嘴上的封条,一五一十的把那天的情形说了一番。
“唉……”余老爷长叹一声,出人意料的没有发火,“你下去吧,别给小姐说这里的事情,否则……”
当然,无需老爷嘱咐,小红也不敢把老爷、夫人的问话告诉小姐。一边想着刚才算不算出卖了小姐,小红回到屋里,惴惴不安的关上房门,回头却发现冬晴坐在那儿还没有睡,不由吓了一跳。
“小姐……”小红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红,过来,拜托你一件事情”冬晴的脸色苍白,眼圈发红,似乎刚刚才哭过。
“这个,你帮我交给吕公子,就是今晚。记住,一定不能让人看到,明白吗?”一个厚厚的信封,没有封口,没有写信皮,捏上去软绵绵的。不用拆开,小红也猜得到里头是什么东西。
“唉,小姐你也是何苦,这个又不能勉强的……”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看到冬晴的神色又有些悲凄,小红知趣的住口了,转身出了屋,反手掩上房门。 另一间房里,老爷和夫人也没有入睡。两人沉默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盒子,盒里似乎有些小珠子,还有就是那张十六年前算命先生所写的字条。
“真的要这么做?”余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唉”余老爷的声音也充满了哀怨。
夜阑更深,吕慕贤也没有睡着。
刚才小红匆匆地到来,送来一封信。拆开一看,果然是上次余冬晴说的那块要送给他的手绢,却是已经完成了。洁白的手绢上:两只鸳鸯正在戏水,呢喃细语亲密的样子;水边是一枝牡丹,大红的花瓣,暗绿的枝子,看似刚刚开放,娇艳欲滴。不用说,这是凝结着绣女的一片芳心啊!
“可惜,可惜,只怪造化弄人”吕慕贤一边摇头,一边拿绢帕靠近灯台想烧掉,却又改变了主意,将罗帕小心的叠好,夹在《论语》之中,放进书箱。
第三天一早,吕慕贤向余老爷、夫人,当然还有冬晴告辞。余老爷寒暄几句,一边的管家托来一个盘子,盘子里头是一张银票。“这一年,你帮我照看几间铺子,多多有劳,这个拿去买些年货回家吧”吕慕贤推辞一番,也就大方的收下来了。
“这个,是你舅妈送给未来的侄儿媳妇的”余老爷又拿起一个珠串,是那种用翡翠珠子穿成的手串,十六颗水绿色的翡翠,光滑均匀,看起来很是华贵。
“您二老真是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
“呵呵,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吕慕贤偷偷的看了一眼缩在余夫人身后的冬晴——她面色惨白,双眼浮肿,目光还有些迷离——于是不忍多看,赶紧上了马车。
“驾——”一辆大车绝尘而去。
噼啪——噼啪——
新年的爆竹声四处响起,而在杭州的吕慕贤家就更加热闹,因为,今天也是吕家娶媳妇的日子。新媳妇和他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小名芷琼,虽比不上冬晴那般楚楚动人,却也算是小家碧玉,一举一动都让吕慕贤和他的父母非常满意。
可惜好景不长,大概一个月不到,这个小家碧玉却病倒了。
眼见刚过门的媳妇忽然病倒,一家人都急坏了。大夫看了不少,却都说不清楚是什么病,药吃了却像泼在沙滩上,一点起色也没有。却也怪了,这个芷琼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没力气,吃不下饭,睡着了就老盗汗,眼见着人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最后,吕夫人想起来,可以找个巫医来看看。虽然吕慕贤极力反对,也拗不过家人的意见,就请了一位半仙过来。半仙看了许久,嘟囔了一会儿,最后的结论就是,新媳妇似乎被邪气所制,需要吕公子赶紧再找一个人结婚,冲冲喜。
“冲喜?可这么急去哪里找人……”吕慕贤一下子急得在房间里转圈。忽然,他想起了那张绢帕“可是,让她作妾……这舅老爷能答应吗?” 吕公子不知道的是,在千里之外,余冬晴也是病入膏肓。自从吕慕贤走后,冬晴就病倒了,咳嗽发热,药石无效。奇怪的是,余老爷和夫人却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吩咐小红好生照顾小姐。 “什么?让冬晴作你的小妾?”余老爷的脸一下气得通红,“你再说一遍?”
“姑父,我……唉”吕慕贤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倘若说出冲喜的事情,恐怕立刻就会被赶出余府大门吧?
“难道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余老爷似乎悟出了些什么。
“误会啊!”吕慕贤赶紧辩解,“不管怎样我会尽心尽意照顾冬晴,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拙荆也是明理的人,不会为难令爱的。”
余老爷开始来回踱步。
“其实,小姐她对小生,也是……”吕慕贤不得不打出这最后一张牌了。
“不用说了,我答应你便是,三日之后成婚。要是你之后但敢欺负于她,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余老爷说罢,背着手快步走入后堂。
“多谢岳父!”
后堂里,余老爷刚走进来,余夫人就赶紧迎了上去。
“你可都听到了?”余老爷一脸怪异的神色。
“可是,你就甘心女儿给她作妾?再说,那上面说的是要娶她,作妾能行吗?”余夫人不甘心似的说。
“哈哈”余老爷的脸色有些狰狞,“当然不是,不是说三日之后才迎娶嘛……” 这边,吕慕贤不及告辞,连夜返回杭州。他心里惦记着芷琼,不由得快马加鞭的往家赶。
回到家里,芷琼已经睡了,虽然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却没有什么大碍。吕慕贤在榻旁轻轻坐下,满怀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发妻。 忽然,卧榻上的芷琼翻了一个身,呼吸也急促起来,似乎陷入了一个梦魇。吕慕贤看着不忍,急忙用手推推她,打算叫醒芷琼,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噩梦中的芷琼开始挣扎起来,虽然没有出声,形状也甚为吓人。吕慕贤急了,赶紧去抱她坐起身来,忽然触到一个物件,冰凉异常,让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那是她左手腕的首饰,也就是余老爷、余夫人送给她的那个翡翠珠串,此刻却是说不出的幽寒,水绿色的翠珠隐隐闪着几丝诡异的光芒。
吕慕贤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镯子看起来如此的古怪,一定就是芷琼难受的原因。不及多想,他一把撸下了她手腕上的翠珠串,紧攥在手里准备扔掉。
效果立刻出现,睡梦中的芷琼呼吸平静下来,苍白的脸色甚至恢复了些许红润。
他高兴的几乎要喊出来,忽然间,右手间传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低头一看,那个珠串上的光芒竟然越发明亮。吕慕贤赶紧挥手想扔掉它,翡翠珠串却似有灵性一般,非但没有扔出去,还滑下来套住了他的手腕!
夜深了,周围一片寂静。吕慕贤感觉镯子似乎在一点点收紧,也越来越冰冷。一个淡淡的白色影子,飘忽不定,从远处缓缓靠近。他吓得大声喊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白色影子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此时吕慕贤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和眼睛都张得老大。眼前的影子仿佛是个人形,分明没有五官,却似乎有着狰狞的表情,这表情,像是……余老爷!
影子悄无声息的贴近了吕慕贤,而他似乎已经动弹不得了。影子开始包围他,如同一团雾气,盘旋着,涌动着。白雾中心的吕慕贤已经神志昏聩,渐渐坚持不住了。
“芷琼,芷琼……”吕慕贤无意识的喃喃着。
哧啦~~
房间里忽然一片红光,然后就是丝绸撕裂的声音,一股难闻的烧焦气味随之而来。 吕慕贤瘫软到地上,“我已经死了么……”他问自己,却发现手脚上又重新有了些气力。屋子里满是蒙蒙的白烟,他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冲到妻子的床前,芷琼也醒了,有些慌张的说:“相公,我做了个好长的噩梦!好像你被一个白衣服的人……”吕慕贤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似乎感觉到活力正一点点的回到她的身体。烟雾渐渐散去,此刻吕慕贤才注意到,烟雾的来源是桌上的书箱。 打开一看,别的书倒没有什么事,只是那本《论语》被烧焦了。赶紧翻开,只见那张绢帕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仿佛被人放在炉灶上反复烤过一般,熏的又黄又黑辨不出本来颜色。
“手绢,珠串”暮地,吕慕贤想起了什么,刚才那个白烟的嘴脸,就是余老爷的!珠串也是他给的!手绢是余冬晴的!天啊,他们父女究竟想做什么?
天刚刚亮,吕慕贤带着几个壮丁,坐车往南京去了。才进到城里,就发现市井上的人都在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
吕慕贤无心理会这些闲事,他要和这对父女算帐!他要问他们,何以做出这等卑鄙狠毒的事来!
来到余府,他反倒吃了一惊,阔气的府院不见了,变成一片烧焦的瓦砾!
他楞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聚着的人群唧唧喳喳的说着,吕慕贤连忙上去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咳,不知道,邪门透顶啦~先是前日下午传出消息来,说余小姐重病,四处请名医,到了半夜,忽然就一阵瓢泼大雨,紧跟着一连串炸雷,噼啪!就把这余府后院给劈了!”那个人眉飞色舞的讲述着,仿佛亲眼见到了一般,“那阵势~雷是喀嚓、喀嚓、一个接着一个的这样劈下来,没多会儿,就把个大宅子给烧成了这样!”
“那人呢?”吕慕贤追问。
“人?哪还有人啊,除了个丫鬟去抓药,都烧死啦。那小姐还算好,身上干干净净的没啥;余老爷和夫人就惨啦,都给雷火烧的不象样子,咳~~~你说这是……”
后面的唠叨,吕慕贤已经听不下了,恨意淡去,往日余冬晴的巧笑轻颦浮现眼前,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含羞嗅青梅的表妹,怎么会卷进这样恐怖的事情,又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客栈,吕慕贤独自坐在屋子里,心头一片茫然若失的感觉。忽然,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心突突狂跳,一下子猛站起来,深怕又是那个白色的影子。还好,是个女人,具体的说,是小红。
他想起来那个人说的,除了丫鬟没事,大概指的就是小红。
“吕公子,你到底来了。”小红的声音没有变化,就是多了些憔悴。
“你~你想干什么?”吕慕贤依然暗自恐慌。
“没什么,就是怕你错怪了小姐。”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讲来!”眼见谜团就要揭开,吕慕贤一阵激动,一阵难过。
小红却没有再说下去,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张小字条,推给他看。
“余家独女,名冬晴,丁未年腊月初九亥时生人。其八字孱弱,易被鬼使勾摄,故恐早夭。宜取光滑翡翠珠一粒,埋于闺房外大树下,可挡煞气。珠当每年一换,旧者起出密藏。如此可保得一十六年平安,十六岁当红鸾星动,是其大劫而至。若所钟情之男子,将其娶为妻室,则诸难可解,得享天伦天寿。若此男子不肯迎娶,或另有钟爱,则此女命不久矣,约三月即死,此为天命难违。若能迎娶,侥幸逆天,仍当多行善事,盖此女命薄,原是上世业障也。此法有违天意,有干轮回,故应以今世功德弥补之。一十六枚珠子,当慎藏之,切记切记,不可示于生人,盖其积累煞气甚多,不利生人,否则三十日之内必力竭而亡。亦不可焚毁此珠,否则煞气尽泄,不利此女。慎之!慎之!” 看过纸条,吕慕贤明白了许多。抬头一看,小红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这些,是老爷干的?还是小姐?”他开始迷惑起来,那绯红的双颊,那戏水的鸳鸯,那恶毒诅咒的翠串,难道是同一个人做的?
“不!你混蛋!”小红猛的站了起来,似乎察觉自己的失态,又坐了下去。
“那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讲给我听!”吕慕贤等不及了。 “小姐是偶然发现藏在夫人房间里的这张字条的,还有那些翡翠珠子。她当时吃了一惊,也暗自垂泪了许久。然后,她让我偷偷去找了那个算命先生,一十六年啊,你说多难找!上天垂怜,我却毫不费力的找到了他,或者说,他在等着我的到来。”小红说着,泪水又滚落下来。
“先生告诉了小姐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天她听说夫人让管家去做一条手串准备送给你夫人,就什么都明白了。你知道吗,小姐忙又找到先生,问的不是如何躲过这一劫,而是怕老爷用珠子来伤害你的妻子,伤害你!于是,于是……她连夜赶制了那个手绢。”
吕慕贤立刻想起了那张手绢:“可惜,已经烧焦了……”
小红没有理他,继续说:“你知道吗,那张手绢上的牡丹,并非是颜料所染的线,而是小姐自己刺手指的鲜血所化!就这样,按着先生的法子,她刺了自己九九八十一针,才绣得那条手绢。”
吕慕贤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手绢在危急的一刻发挥了作用,替他抵挡了煞气。
“那后来呢?”
“后来?你以为就只是八十一点鲜血这么简单么?那是小姐的魂魄所凝结的啊!当手绢抵挡了珠子一十六年的怨气、煞气时,小姐的魂魄也就都散了,所以……”小红已经说不出来,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
“记住,她对你是一片真心的。”这是小红临走丢下的话。
夕阳下,吕慕贤陪伴着妻子芷琼,看着他们的双胞胎孩子跑来跑去的玩耍。男孩,叫做吕德先,女孩,叫做吕忆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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